就好似有那么一道声音,回荡在魔胎主宰的耳畔。
——梦醒了。
伴随着整个天地的破碎,亦或者说整个时空的破碎,那不知何时陷入的奇异梦境落下帷幕。
虚假的幻象被撕裂以后,魔胎主宰看到的是方才明明被他斩杀的灰飞烟灭的天启之人们,此时此刻竟完好无损地站在那一望无际的荒原之上。
除此以外,那被凤凰神力所蹂躏的一片废墟的荒原,还有那破碎的时空和天地,都早已恢复如初。
——最好是方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黄粱大梦罢了,如今梦醒,名为“现实”的冰冷洪流倾泄而下,给他浇了一个彻彻底底的透心凉!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魔胎主宰满眼茫然和惊骇,噔噔噔倒退出好几步,惊恐而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他明明记得,他用天启圣剑将这些所谓的“觉醒之人”都尽数杀死了。
但怎么一眨眼,便又全部复活了过来
甚至连那战斗所发生的痕迹也被抹除。
而另一边,除了他以外,凤吉等天启之人也是茫然而无措。
一时间未曾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同魔胎主宰一样,他们也清晰地记得先前所发生的一切。
他们推崇备至的大贤者背叛了他们,将他们困在这庞大的阵法之内尽数斩杀,带着仇恨与愤怒,他们形神俱灭,身死道消。
可这一眨眼,却好似做了一场噩梦一般,苏醒过来一切都还是从前的模样。
但……
一道道目光,抬起头,看向那茫然无措的魔胎主宰!
——不管如何,这个所谓的大贤者是叛徒!
这一点,不会有错!
倘若目光能够杀人的话,恐怖魔胎主宰此时此刻已经不晓得被碎尸万段了多少次了。
而余琛见这一幕,也是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梦。
和魔胎主宰以及无数天启之人心头惊骇之余发出的感叹一样。
——这就是梦。
那诡异的圣弓主宰被余琛杀了以后,他用最后的一口气向余琛吐露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那就是统领着天启之人的大贤者,便是六位主宰中最为神秘的魔胎主宰。
所以从一开始,从余琛还没有到达天柱山的时候,他就已经知晓了这所谓的大贤者的身份。
但他并没有立刻揭露。
因为在杀死圣弓主宰过后,他就已经试了一次,告诉可凤吉所有的“真相”,然后……对方的神智崩溃了。若非余琛及时抹去了他的记忆,恐怕得知真相的凤吉早已因为信仰的崩塌而崩溃。
从那个时候余琛就明白,这些天启之人对于那大贤者的虔诚和狂热简直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哪怕提前揭露,要么他们不会相信,要么他们相信了都得道心崩溃。
所以这才有了方才的一幕。
在魔胎主宰将天启圣剑拔起来的那一刻,余琛便已施展了嫁梦神通,将这荒原之上的所有生灵都一同拉进了梦境当中,而除了他自己以外,没人能够真正分辨出梦境和现实。
无论是魔胎主宰,还是凤吉等天启之人,所有生灵都以为那“梦境”就是现实。
于是,魔胎主宰拔出了天启圣剑,毫不犹豫地灭杀了一切生灵。
而那些天启之人也在这一刻清楚地看到了所谓的“大贤者”的真正面目。
愤怒,绝望,怨恨……种种负面情绪从心头升起,最后导致……道心崩溃。
但万幸的是,他们都在余琛编织的梦境里,所以哪怕道心坍塌,也不至于就此崩溃。
梦中时分,清醒过来。
“那又如何!”
魔胎主宰神色狰狞,握紧天启圣剑的双手指节发白,望着那数十万怒目圆睁的天启之人,望着余琛!
“——哪怕那只是一场大梦,但吾能在梦中杀死你们,便也能在现实中……再杀你们一次!”
说话之间,他将手中的天启圣剑高高举起,无穷无尽的凤凰神力熊熊燃烧而起,照亮夜空的同时,迸发出最强大的恐怖威能!
斩下!
那一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可怕威压浩浩荡荡翻涌而起,时间和空间都因为庞大的神力焚烧而扭曲崩溃,好似要将整个天地都斩断的恐怖剑光横亘天穹!
而其目标,正是……余琛!
这一刻,魔胎主宰无比清楚,那些所谓的天启之人,不足为惧。
倒是眼前这来历莫名的神秘家伙,才是最大的威胁——他在“幻术”上的造诣太过可怕,竟让自个儿都不知不觉之间中了招!
但同样的,魔胎主宰也知晓,这般在“幻术”这种旁门左道之上造诣颇深的,真正的战力一般都是平平无奇!
所以只要以摧枯拉朽之势将这家伙斩杀了去,那么一切都……可以逆转!
他还是可以完成这一次收割,完成这场对这个“周期”的觉醒之人的处刑!
但可惜。
理想总是美好,但现实相当冷酷。
余琛仅是抬头看了一眼,不在压抑那属于合道境的气息,释放出一缕来!
嗡——
那一瞬间,整个天地,都好似不堪重负那样,颤抖和扭曲起来!那一股气息冲天而起,好似蛮横恐怖的野兽那样,一瞬间便撕裂了那恐怖的凤凰神力剑光!
魔胎主宰瞬间脸色大变,不仅是因为凤凰神力被一瞬间碾碎,更是因为那一缕气息……便让他浑身上下战栗不已!
那种感觉,就好像他此生无数万年的岁月里,为数不多见到那位“凤胤大人”的时候,感受到的那股恐怖的威压!
甚至……犹有过之!
他的双眸,瞬间瞪圆,一股无法抑制的恐惧从心头升起来!
“天启圣剑啊……多浓郁的九凤之力……”
余琛望着那黄金色的巨剑,喃喃开口:“——但,你不配用。”
话音落下,他仅仅是伸手一招,就好像有一股无形的恐怖力量牵扯那样,直接将魔胎主宰手中的天启圣剑硬生生夺了过来,握在手中。
打量把玩。
但可惜的是他并非九凤血脉,无法发挥其中的凤凰神力,只能当做一把单纯锋锐的神兵利器。
而失去了天启圣剑的魔胎主宰,更是脸色无比难看,看向余琛的目光,如同看一个可怕的怪物那般。
“你……你究竟是谁……”他望着余琛,咬牙切齿之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
“一个外来人罢了。”余琛将那天启圣剑高高举起。
恐怖的威压一瞬间迸发而出,压迫得魔胎主宰浑身上下颤抖战栗,完全无法动弹。
“不……不可能!”魔胎主宰歇斯底里那般道:“这九重天只有凤胤大人能够自由进出!他怎么可能让尔等入侵而来!”
“凤胤”余琛看着他,神色依旧冷漠:“——他已经死了。”
那一瞬间,魔胎主宰浑身一震!眼睛瞪得老圆!
凤胤大人……死了
那个几乎如神明一般,凌驾于整个九重天的无上存在……死了!
他第一反应,自然是不相信的。
但转念一想,倘若凤胤大人还活着,又怎么可能任由眼前这家伙乱来
难不成……那位大人……真已陨落了去
莫大的惊恐与骇然里,魔胎主宰思绪混乱翻涌,难以自持!
“他同你一般,身为九凤血脉,却背叛族人,所以他死了。”
余琛望着他,冷声开口,好似宣告那般:“——你也一样。”
此时此刻,魔胎主宰感受到了一股无比浓重的死亡的阴影悬在头顶。
无边的恐惧自内心升腾而起!
他心头无比清楚地明白,只要这一剑当真斩落下来,他就真正地死去了。
——灰飞烟灭,一丝不存。
那一刻,他……怕了。
他想要活下去!
哪怕虚以逶迤,都要活下去!
活下去,才能赢!
“不!不是背叛!吾也是被迫的!”
他突然好似歇斯底里地狡辩,“吾曾也由衷为解放这个世界而战!但……但吾失败了……是……是凤胤……凤胤抓住了吾……他逼迫吾……若吾不听他之命……他便要杀死吾……
对!怪他!全都怪他!倘若不是他……吾也不会如此这般!倘若吾知晓他死了……定然不可能再做出这般恶事!吾……吾错了……但吾也是被逼无奈……”
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魔胎主宰疯狂狡辩,试图在余琛的剑下活得一命。
“真狡猾啊……把一切罪责都推在一个死人身上……”一旁的张娴之,哪怕境界道行低微,也忍不住叹道。
余琛听罢,放下了手中圣剑。
那魔胎主宰见状,顿时大喜过望,开口道:“多……多谢阁下不杀之恩!吾定当……”
他表面上谄媚。
但心底里却在疯狂思索,如何才能让九重天外的大人们知晓这一切——虽然未曾离开过九重天,但他上一次却听闻凤胤大人提起来过,最近神殿之上来了一位恐怖的存在,那是连凤胤大人都无比畏惧和尊敬的无上伟大的生灵。
只要祂知晓了一切,定然能将眼前这家伙……彻底镇压!
但还没等他想太多。
余琛却是伸手一点。
轰!
刹那之间,魔胎主宰浑身上下一震!
砰砰砰砰砰!
神薹内景和那全身经络尽数崩溃断绝,一身道行和神力好似被戳破了气球那样,烟消云散!
打落道行!
这一指,余琛打碎了他的内景和经络,将其打落凡尘,散去道行。
“你错了伱只是怕了而已。”然后,他摇了摇头,“我也不是要放过你,我只是觉得——你的命,应该让他们来取。”
说罢,他看向一旁的凤吉和无数的天启之人:“——诸君,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那一瞬间,一道道恢宏的凤凰神力从他们身上翻涌升腾而起!
一双双充斥着愤怒与怨恨的双眸,好似黑夜里那炽烈的明灯,死死盯着那失去了道行境界以后从天穹之上坠落下来的魔胎主宰。
一拥而上!
那一刻,魔胎主宰的双目当中,倒映出那好似洪流一般涌上来的天启之人们。
这些曾经将他当做指路明灯,唯命是从的“蠢货”,在感受到了背叛的痛苦以后,将曾经的虔诚和相信尽数化作了怒火。
——好似要将他浑身上下每一寸血肉皮肤,都燃烧殆尽!
就好似那恐怖的野兽一般,无数愤怒的天启之人一拥而上,淹没了魔胎主宰。
紧接着,鲜红的洪流里,便传出来一阵阵怒吼咆哮,其中还夹杂着无尽恐惧与痛苦的哀嚎惨叫。
持续了很久。
直到东方,天际泛白,绚烂的朝阳从地平线上跳出来,洒下和熙的光。
人群方才散开来。
而魔胎主宰所在之处,却是已没有尸骨,没有残骸,只剩下一片暗红的血迹,好似诉说着曾发生过一场残忍而酣畅淋漓的酷刑。
照阳之光落在无数天启之人的脸上。
尽管已经大仇得报,尽管对那叛徒施了最严酷的惩罚,但他们的脸上,只有灰暗和颓败。
因为……没有希望。
一切都是谎言。
天柱山是谎言,他们的理想是谎言,打破囚笼也是谎言。
“多谢……阁下了……”
凤吉再不复当初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好似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几岁那样,但仍带着诸多尊者,无比恭敬地朝余琛行礼。
余琛点了点头,“大仇得报,不应该打起精神吗”
凤吉等人听罢,却是只有苦笑:“阁下说笑了,虽是铲除了叛徒,但吾等如今才知晓一切都是谎言罢了——吾等一生努力的追求,不过是一个精美的陷阱而已。”
他看向破碎的天柱山,一片废墟。
天柱山毁灭以后,他们的“母亲”也并没有向谎言中那样,逃出生天。
——这不是囚禁母亲的囚笼的楔子,只是一个陷阱,一个为了将他们骗过来杀的陷阱而已。
“但至少,你们的‘母亲’正在被囚禁,并非谎言。”余琛开口道。
凤吉仍苦笑,叹道:“她赐予吾等力量,但吾等却没有任何方法回报,也无法将她解救……”
“谁说的”余琛打断了他。
凤吉一愣,下意识道:“可您也看到了,这天柱山不是楔子,也不是钥匙……”
“没有楔子没有钥匙”余琛抬头,看向远方,“——那便打碎这整个囚笼,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