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余琛阴差阳错踏入那不知名的境遇中的时候。
距九景洲无比遥远的某一处,冥冥之中。这是一片无尽的黑暗,光明无法触及到的世界。
四道身影凭空站立在那黑暗当中,气氛压抑而沉默。
而在他们背后,是一座座庞大而恐怖的阴影,狰狞恐怖,好似那雕塑一般矗立着。
沉默当中,良久,最前方的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开口道:“诸位,今日请你们前来,是有一事相说——青龙,陨了。”
这话一出,下方那三道身影同时浑身一震!
其中一位牵着一头癞皮狗的老农模样的身影露出难以抑制地惊骇之色,喃喃开口:“这……这怎么可能”
而另一位僧人模样的三十来岁的身影也是怔住:“青龙……死去了”
最后一位身材窈窕,浑身笼罩在鲜红的纱衣当中的女子,更是眉头紧皱:“据妾身所知,青龙乃是去了……九景洲”
“不错。”那白发苍苍的老人开口道,“吾前些日子卜算到,三十六洲之一的九景洲有一场大劫,所以让青龙去往化解劫难——但最后不仅劫难未曾化解,他的命火也熄灭了去。”
余下三人沉默,牵着癞皮狗的老农,也就是那慧佬玄武叹了口气:“不久前,图谋那昊天圣地的凤凰道友,也走了。”
“六方慧佬,便只剩下了吾等三人了么”僧人模样的白白虎,颇为伤感。
而剩下那血红色纱衣的女子,六方慧佬之一的朱雀则是眉头紧皱:“吾等六人当中,便属青龙生机最为庞大,那九景洲面对的大劫究竟是什么连他都陨落了去”
三位慧佬一同看向那白发苍苍的老人,也就是堂堂本真教首。
哪儿知对方轻轻摇头,吐出一句来:“不止是青龙。”
三位慧佬听罢,皆是一愣。
“还有……双子。”老人缓缓开口。
三位慧佬顿时好似听闻了什么可怕的事一般,瞪圆了眼睛!
可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本真教首走道:“吾卜算天机,算出那大劫不是青龙能够抵御的,所以唤醒了即将复苏的双子,让他同青龙一前往,意图化解此劫。但……失败了,青龙死去,双子陨灭,九景洲……毁于一旦。”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听在三位慧佬耳中,却让他们……如坠冰窖!
浑身发冷!
彼时彼刻,他们仨能够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一股好似要将时间和空间都冻结的可怕寒意!还有那好似无穷无尽的汪洋一般,看似平静但浩瀚无边的可怕怒火,在本真教首的眼中起伏!
双子大人……死了!
作为第一位即将复苏的古仙大人!
还未在域外战场大显神威,竟就这死在了九景洲!
这是什么……天方夜谭!
是!
九景洲是有极为上品的香火,是有两位道果境的洲天主,还有那一件件玄妙莫测的可怕法宝。
但……说到底也不过是古仙一脉的囚笼和牧场罢了!
这种地方……到底凭什么能让一位皇族古仙陨落啊!
“教首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白虎僧人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不知晓。”本真教首平静无比,摇头道:“吾也无法观测到那九景洲究竟发生了什么。”
仨人沉默。
能陨灭堂堂皇族古仙大人的劫难,难不成是人道的那些“天人”出手了
不,不对。
那些家伙,应当要么就没苏醒,要么醒了也还在恢复当中,并且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他们应当没有踏出东荒一步才对!
所以……究竟是谁
三位慧佬眉头紧锁,却说不出话来。
一股沉沉的阴霾,笼罩在他们的心头,好似那铅层一般的恐怖阴云,无穷无尽。
因为,坏消息并不止这一个。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此时用在古仙一脉身上简直太适合不过了。
就在前一段时间,古仙一脉卯足了劲向域外战场发动了无比猛烈的冲击,势要攻入东荒!
可那天机阁和圣地世家的抵抗之顽强,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整个东方好像一台庞大的战争机器,无时无刻不在往外输送兵马,法器,丹丸,阵法,符箓……
最后更是不知为何,无穷无尽的恐怖阴兵加入战场——那明明是在三界时代方才出现过的来自地府的可怕军队,竟就那般无比突兀的降临在战场中,打的古仙一脉猝不及防,节节败退。
终于在十来天之前,古仙一脉的兵马终于扛不住了,不得不撤去了攻势,回到域外古仙一脉的大本营,休养生息。
这对于本真教的气势来说,就好像那一盆冷水从头到脚的淋下来,浇了个透心凉。
但大伙儿除了稍有颓丧之外,却也并感到绝望。
因为随着天地的重开,那些沉睡了无数万年的古仙大人们正在缓缓的醒来,而当他们完全苏醒时,便是王者归来的那一刻。
可谁能想到呢
皇族古仙双子大人,这刚刚一醒,就彻底折在了九景洲。
“正好。”
本真教首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如今域外战场战事停息,吾等一脉暂且休养生息,倒也没有太多需要耗费精力的事。”
三位慧佬听着这般说话,皆是同时浑身战栗!
就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那样,朱雀慧佬惊喝出声,“教首大人您……”
“吾不能接受,一位皇族古仙,死得……不明不白。”
本真教首面无表情,一步踏出,滚滚无穷的可怕气息好似万万丈高的海潮一般浩浩荡荡卷起,铺天盖地!
“这些日子,教内之事,便暂且交给你们了——同时,启用潜藏在东荒的所有暗子,彻底大闹一场,牵扯天机阁那老家伙脱不了身。
——而吾,定要让青龙和双子陨落的劫,无论是何人,何物,吾都将叫它……灰飞烟灭!”
话音落下,拂袖而出,一步迈去!
三位慧佬深吸一口气,躬身应世!
彼时彼刻,哪怕本真教首已经离去。
但三位慧佬浑身上下仍战栗不已,他们知晓,教首大人是真正发怒了。
——有什么家伙,要倒霉了。
阿嚏——
那无法言喻的境遇里,余琛打了一个喷嚏。
如今的他,乃是一股神念,本不应该有这般反应才对。
只能说明,是冥冥中的感应——恐怕有人惦记上他了。
不过嘛,似乎无所谓,反正惦记他的人可就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
比起这莫名其妙的感应,他更加在意的是眼前的一切。
他已经观察了那个庞大的水晶婴儿很久了,对方彼时彼刻就好似还没有发育完全一样,并没有显露出任何神智的感觉——否则怕是早就把余琛给驱逐出去了。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蛊惑和改变了金银二童和神牛的认知的“声音”,就来自于这个水晶一般的无比庞大的婴儿。
可……彼时彼刻的它却没有任何智慧
难不成,那“声音”也只是某种既定的规则,一旦有人触碰到什么“底线”,那个“声音”便会被触发
倘若真是如此,那么余琛猜测——这个不能被触碰到底线,应当不是单纯的“补天石”,而是当初太上老君用补天石炼的那一件据说可以彻底改变整个世界的“神物”。
否则没法解释,补天石在太上老君手里无数万万年都没事儿,就在他要用补天石炼东西的时候,金银二童和神牛背叛了。
而余琛的目的是将补天石带回去,继续炼制太上老君未曾完成的遗作。
所以当他的手碰到这补天石的时候,那个“声音”也降临了,意图蛊惑他,改变他。
但不知为什么,余琛莫名其妙免疫了这般“蛊惑”。
——一开始,的确是莫名其妙,余琛自个儿也不晓得为什么。
但如今,他大抵……有些猜测了。
因为他方才亲眼看到了,那个无比庞大的恐怖婴儿,双手无意识将沙滩上的沙砾抓起来,又随意地捏成怪异的形状扔下去后。
那些“造物”,变成了同古仙一模一样的生灵。
那蜈蚣一般的恶心生物,便是古仙勾胤。
那布满眼睛的漆黑血肉球体,便是古仙昂日。
那总有金银二首的巨蛇,便是古仙双子。
除此以外,除了余琛认识的,还有更多的奇形怪状的古仙——尽管并不熟悉,也未曾亲眼见过,但他却在天机阁的图谱上看到过,那些曾经在天人之战中参战的古仙,和这个无比庞大恐怖的婴儿手中的造物,一模一样。
倘若排除那“巧合”的原因的话,余琛心头浮出一个可怕的猜测。
——古仙一脉,不会就是诞生在这个婴儿无意识地把玩沙砾的过程中的吧
这个念头仅是出现,余琛就被自个儿吓了一跳。
倘若真是如此,那也……太过可怕了。
但仔细一想,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当初酆都大帝彻底死去之前,便曾告知过余琛——古仙一脉不过是棋子而已,他们的背后,还有一位棋手。
尽管他也无法确定这个所谓的“棋手”究竟是谁,亦或者究竟是否是拥有完整神智的生灵。
但在酆都大帝的推测里,他应当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的。
所以他才选择了余琛,从那三界之外的天外天地中,带来了余琛的灵魂,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余琛也能够跳出棋盘,彻底击败那执棋者。
所以……
是否自个儿不受那声音蛊惑的原因不是自己多么强大,多么坚定,而是因为……自个儿并非诞生于这个世界的灵魂
若真是如此,一切就都对应起来了。
这个无比庞大的“婴儿”,就是酆都大帝推测中的执棋之人,但他似乎并非生命体,而只是根据一些既定的规则在行动,包括创造古仙一脉,推动坠天之战,蛊惑一切想要炼制太上老君神物的生灵……
这般思索着,余琛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
——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倘若这恐怖的家伙,当真是古仙一脉的起源,是一切灾难的尽头,是那棋盘之外的执棋之手……
那么如果能留在此时,此刻,此地将他毁去,是否意味着古仙一脉的威胁……也就烟消云散了
然而,就在这种想法冒出来的一瞬间。
那股萌发的恶意好似被那庞大的婴儿感受到了一样。
原本毫无动静的婴儿,突然之间爆发出一股无穷恐怖的气息!
悍然压下!
就好似是对于余琛恶意的回击那样。
朝他涌来!
那一瞬间,余琛只感觉眼中的恐怖婴儿变得无比恐怖,无比可怕,无比……令人心颤!
余琛只感觉好似面对无法形容的庞然大物那般,那种感觉就好像他还是一个凡人时,抬头望天。
——天塌了下来。
轰隆隆!
仅是气息和威压,便让余琛的魂魄濒临溃散!
用尽最后一缕神智,他将魂魄归位,回到肉身,方才躲过那无穷恐怖的碾压!
一瞬间,地转天旋!
余琛睁眼,回归肉身!
神薹之中,元神迸发出无穷裂纹。
面容之上,瞬间变得无比煞白。
大口喘息,冷汗淋漓!
下方的饕餮和文齐天见这一幕,皆是大惊!
赶紧想要靠过来!
但余琛立刻摆手阻止,“等等!不要靠近!”
——这俩可不是什么三界之外的生灵,倘若他的推测正确,他们过于接近补天石,恐怕也会被那“声音”所蛊惑,悍然背叛。
到了那时,无数万年前的悲剧,恐怕又要重演一遍了。
一人一神,茫然停下。
“看坟的,你到底怎么了”饕餮眉头紧皱,“你捧着那破石头后,已经闭眼沉睡了三天三夜,每当吾和这小家伙想要靠近便只感觉一股莫名的不安,好似再靠近一步,便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饕餮后面的话,余琛已经没太听进去了。
他只听到,他睡了三天三夜。
脸色骤变,阴沉无比!
三天三夜!
他在那无法言喻的境遇里,竟待了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啊!
足够发生太多事了!
比如足够让古仙一脉,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