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别院餐厅。
晚饭上菜,仆人们对坐在餐桌前的陈雪冰都怀有不满,行动表情间表露无遗。
陈雪冰视而不见,只是和母亲、方玉红以及侍立的保忠叔等仆从专注的看着在说话的袁孝华。
袁孝华举止依旧优雅,声音依旧温柔,这让所有人都感到舒服,紧张感缓解。
袁孝华:“罢工的要求想必大家都猜到了,第一,缩短工作时间,第二,恢复原有的公休日,第三,撤出日军警卫队。”
他看向方玉红,笑了笑,又说:“小舅舅这次的表现还真让我刮目相看,经过一下午的调和,以岳父为首的各个厂方代表都同意谈判,工会代表的态度也有所缓和,就等明天杨市长和日方表态,只要他们不是那么强硬,这次罢工长不了。所以大家都别担心,该怎样就怎样,都去吃晚饭吧!”
大家都松了口气,除去必要的,其他人都纷纷散去。
保忠叔脚步迟疑,担忧的说:“姑爷,没想到我家保军也是工会的人,这种时候,他不帮老爷姑爷,还跟着添乱实在是……”
袁孝华安慰道:“保忠叔,你别担心,岳父和我都明白,保军他们做的对,凡事都依着日本人肯定不行。他们带的这个头好,岳父和各个厂子的老板们已经在商量,等这事过去,也要联合起来,先接回去给日本军队修营房的工友,再争取生产自由权,否则就一起退出《中日经济开发协定》。”
保忠叔这才安心:“那么说老爷和您都没怪保军那小子。”
袁孝华微笑道:“当然,保军和工会的同事们做得很好,你老放心!”
保忠叔这才离去。
方玉红见餐厅里没有外人,这才开口问:“爸爸的气色怎么样?近一个多月他都吃住在厂子里,我真担心他的胃病犯了。”
袁孝华拍拍她的手,说:“放心吧,下午开完会我就催他回市里歇着了,等明天谈判时才会再过来。对了,福子的伤怎么样?”
福子就是白天被章文宣用来做人质桶伤的仆人。
方玉红:“厂里的医生看过,说幸好伤在大腿上,那里肉厚,神经少,只是皮外伤,没有大碍!”
袁孝华:“那就好,让他多歇几天。”
陈雪冰惭愧道:“对不起,因为我连累大家!”
方玉红:“你这话就太见外了,我们打小一起长大跟亲姐妹没什么区别,是小舅舅不对,但你也别太怪他,小舅舅在姥爷去世后承受了太多的压力和责任,遇事难免偏激些,我想过过会好起来的。”
陈雪冰没说话。
袁孝华笑着打破尴尬,说:“好啦,没事了没事了。来,今儿是陈婶的生日,雪冰特地买了蛋糕,咱们可得好好吃!”
丫鬟小翠把陈雪冰带来的蛋糕放上餐桌。
这期间,陈雪冰一直默默的注视着袁孝华的言行,心里踏实许多,此刻见母亲还有忧虑之色,便安慰。
陈雪冰:“妈,别担心,少爷不是说看见小冰小雪了,她们都好好的,晚点儿会回来的。”
方玉红:“是啊,陈婶,我让小翠留两块蛋糕给她们。”
陈母以仆人的身份坐在饭桌前本就不自然,这时候更是不由得起身行礼。
陈母:“哎,好,好,谢谢姑爷小姐还给我这样人过生日……”
陈雪冰看到母亲卑微的言行,心中很不是滋味,劝不得说不得,只能侧目不看,默默的吃着母亲的蛋糕,但这一天发生的事实在让她味同嚼蜡……
夜色越来越深,整个方家别院的人大多都准备歇息睡觉了。
陈雪冰伺候着母亲回房后,悄悄的站在阴影中看着餐厅方向还在低声言笑的袁孝华和方玉红。
那里,袁孝华的手在方玉红的带领下感受到她肚子里的胎动,快乐而幸福。
陈雪冰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嫉妒与哀伤。
终于,袁孝华扶着方玉红走出餐厅,走向走廊去卧室,在看到陈雪冰时。
方玉红首先想到的是她还在为白天的事惶恐,便说:“雪冰,没事的,放心,去睡吧!”
袁孝华也跟着说:“是啊,雪冰,晚安!”
陈雪冰克制着自己,回答:“你们也晚安!”但却没有挪动脚步,反而在身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发呆……
窗外夜月低沉。
依靠在沙发上的陈雪冰睡着了,睡梦中不禁皱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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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的陈雪冰被人轻轻推醒,看到方子杰正笑眯眯的俯身看着她,愣了一下,却懒得挪动。
陈雪冰只是含混的问:“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方子杰笑了出来,就近坐在茶几上。
方子杰:“想我了?”
陈雪冰:“臭美,我想的是钱,短期债券的钱,是,我没勾搭好那什么经理,给你添了麻烦,虽然没看见,说不准还挺危险,我也说过我没完成任务,我那份不要了,可没说我投在短期债券上的钱也不要呀。听说有不少买债券的人都被人暗地里的还回本钱,是你干的吧,没想到你还干起劫富济贫,行侠仗义的事来了。”
方子杰:“哇,这可是自打咱们认识以来,你对我的最高,也是唯一一次正面评价!谢谢。”
陈雪冰:“可为什么我的钱没还给我,现在我可是比任何时候都需要那笔钱。”
方子杰拿起茶几上的半瓶红酒就着瓶子喝了口。
方子杰砸着嘴,直戳她痛处,说:“拿钱跑路?”
陈雪冰完全没有在袁孝华面前会出现的难堪,直言不讳的说:“算是吧,这里的人本来就不喜欢我,被章文宣这么一闹……”自嘲的笑了一下:“尤其是保忠叔和受伤的福子,估计连看见我的影子都觉着讨厌!”
方子杰:“挺有自知之明!”
陈雪冰无力的道:“原来连我妈和小冰也以为我是因为姨太太才不跟章文宣,如果换成少爷我就答应了。”
方子杰:“难道不是?”
陈雪冰:“当然不是,我可以为少爷死,但绝对不会做他的姨太太。”
方子杰:“为什么?他可是你非卿不嫁的袁孝华呀。”
陈雪冰摇头,望着窗外的夜月,迷茫,道:“不知道,说不清……或许……就算我不是真心信教,可一夫一妻是我向往认同的,再或者,书上说,感情是唯一的,不可能跟任何人分享!”
方子杰笑了出来,正要说什么……
睡在客厅沙发上的陈雪冰被人轻轻推醒,睁眼看到袁孝华的面孔,一时间分不清是梦还是真……
(本节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