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十,经过半个月赶路,终于瞧见凤鸣关。
入此关便可进入西凉,倘若马巍真带着二十万大军回了西凉,此地危险未知。
“宋先生。”
宋澈正走在大道上,突然被路边一个瓜农喊住,他戴着遮阳斗笠,看不清楚模样。
“你是?”
“是我啊,庞维。”
瓜农将斗笠往上顶了顶,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庞,他正是先前在马国成帐下担任军师的庞维。
“庞军师,你……怎么在这儿卖起瓜来了?”宋澈实在疑惑。
庞维又将帽檐往下压了压,牵过宋澈的马招呼道:“宋先生,我装作瓜农正是来等您的,您快快随我来,离开大道上再说!”
他如此焦急,定有什么隐情。
待从大道转入一条小道之后,庞维才揭下斗笠说道:“宋先生,您万万不可入关呐,马大人要抓你!”
宋澈眉头一皱,说是意料之外,其实也是意料之中。
“为何马巍会突然领兵离开?”
庞维隶属于西凉军,他肯定知道很多内幕。
庞维轻轻吐出两个字:“勤王!”
“勤王?”宋澈大惊:“勤什么王?勤哪个王?”
“太上皇赵穗。”
庞维说道:“先生在前线可能不知,如今全天下百姓都知道,太上皇以及被俘虏的旧朝大臣们已被放回国来,如今他们就在长安城;
一个月前,西凉军刚攻破玉门关,马大人便接到了从长安来的圣旨,要他入长安勤王;
次日,马大人便率领二十万大军离开河西走廊,一路急行赴长安,算算日子,这会儿应该已快要到了;
我与马国城将军,还有凤鸣关的守将卢定义,被马大人命令留在关口,时刻监视宋先生来向,一旦发现您入关便立即抓捕并押往长安;
宋先生对我与马将军,还有瓮城几千老百姓有救命之恩,我们岂能忘恩负义?于是我便扮作瓜农在半道上等您,提前告知危险。”
听完这一番话,宋澈气得浑身发抖!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趁大军西伐之际,马巍抢先扼住长安,拥护归来的赵穗复辟帝位,矛头明显指向远在金陵的廖恒。
大梁为了此次西伐,几乎抽调了所有可用之兵,如今金陵城最多不过五万禁军,若此时马巍率二十万大军南下,金陵将难以抵抗。
然而,争夺皇位只是其一。
第戎会在此时将赵穗放回,目的便是让“二虎竞食”好从中坐收渔利。
一位是名正言顺的帝王;另一位是临危受命的帝王,不论最后谁来坐定江山,都会引发一场腥风血雨。
“老板,如今有关不能入,我们现在该何去何从?”南宫月问道。
“呵……”宋澈发自内心苦笑,“这世道真是讽刺,被胡人囚禁就算了,如今家门近在咫尺却又进不去了。”
他摇了摇头,眼中透露着一丝凶狠,与南宫月道:“你火速赶回大都,与姜云天去雄鹰部落找阿斯勒,就说我在瓮城等他,要与他谈一笔大买卖。”
南宫月带上两名女剑侍策马而去。
“庞军师,今日多亏你提醒才避免我再入陷阱,我观这世道就要变天了,你与马将军又何去何从?”宋澈望着天空,轻声问道。
庞维屈身一拜,态度决然:“自瓮城一事,我与马将军都对宋先生佩服之至,若先生不弃,我们愿生死追随!”
“好!”宋澈下马紧紧握住庞维的手,吩咐道:“军师先暂回关内与马将军言明此事,你那瓜摊莫要撤去了,今后我们便以此摊互传情报。”
“一切听宋先生安排!”
……
宋澈专门绕了段小路回到大道,随即掉头返回了瓮城。
三日后。
姜云天快马赶回瓮城,与之同行的还有一名胡人,他是雄鹰部落的长老,阿斯勒的亲属,唤作巴雅尔。
宋澈也不卖关子,直接开门见山——
让出除河西走廊外所有攻占的胡国城池,将所有胡国战俘全部还给雄鹰部落,并请奏皇帝封阿斯勒为胡王,两国建交,修百年之好,永不侵犯。
巴雅尔听到这些条件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我,只有一个条件,那便是你们在重建胡国后,要第一时间向西羌西部发起进攻!”
“西羌西部?这……”巴雅尔大感疑惑,“宋先生,西羌西部不是与贵国的永兴军路所接壤吗?边境线延长复杂,战火很有可能会烧到贵国啊!”
“问得太多,对你们可没好处。”宋澈淡淡一句,又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件递给巴雅尔,“所有细节都在此信中,请你带回雄鹰部落交给……阿斯勒大汗。”
连信上的封皮都写着“阿斯勒大汗”五个字。
“噢,简直是在做梦一样。”巴雅尔接过信封,笑得别提有多开心。
宋澈转身微微摆手,示意让其退下。
巴雅尔再三感谢,就此告退离开房间。
“他妈的!”姜云天一拳重重砸在墙上,愤愤不平,“大半年的征战,死了那么多兄弟,耗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到头来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宋澈缓缓闭上眼,轻嗯了一声。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姜云天咬牙问道。
宋澈摇了摇头,目前他们有四十万大军在关外,若想维系自己的战果,至少要留下二十万,那么剩下二十万又如何能与马嵬的西凉军抗衡?
舍车保帅,舍小保大,是眼下唯一的办法。
“那么你的意思是,我们大军东进,征讨长安了?”姜云天又问。
宋澈说道:“赵穗毕竟是正统皇帝,若发兵攻打长安便是谋反,可若是不打,江山则会易主,到那时不仅是我,你,廖兄,以及新朝新臣,都会失去一切。”
“权力斗争,真叫人恶心!”姜云天愤慨道:“如今我们有四十万大军在手,倒不如……倒不如自己当皇帝算了!”
“你当啊?”宋澈斜眼一笑。
“你当呗。你要站出来说一声,‘我要当皇帝’,我敢打包票说,没有哪个将士不同意。”
姜云天极认真,极认真。
“那你的沁儿不要了?你那未出生的女儿不要了?还有我在江南的那一家子,都不要了么?”
宋澈拍了拍姜云天的肩膀,郑重劝诫:“有些话,兄弟间可以发发牢骚,但到了外边儿,还是得烂在肚子里。”
说罢,他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八月秋风带来阵阵芳草香,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
“廖兄虽是临危受命称帝,但经过几年的经略,新朝根基早已坚固得不可撼动,赵穗想夺回皇位,文臣武将不会答应,老百姓也不会答应;
目前我唯一担心的是,西伐胡国已耗费太多国力,若再为争夺皇位而大打出手,不仅黎民百姓遭殃,还会被第戎趁虚而入,
所以,我才舍弃了刚到手的战果,将它当做筹码送给阿斯勒,让胡人攻打与永兴军路所接壤的西羌;
西羌兵弱国衰,面对胡族铁蹄,必然会向与长安京兆府求援;
京兆府若援,则会分兵北上,长安兵力便会衰减,那时我们可联合金陵左右夹击将之收复;
京兆府若不援,胡国打败西羌后可让其直接南下,我们再与金陵左右呼应,三路围攻长安城,亦可将之收复;
至于如何师出有名,可发布檄文,说马嵬挟天子以令天下,有谋权篡位之心,为恢复大统,清君侧、除奸佞,马嵬必会成为众矢之的;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国耻始于赵穗,国威扬于赵恒,穗崩而恒立,乃天地大道所向也!”
“不要怂,就是干?”
“对,就是干!”
……
「这段时间太忙了,更新可能少一点了。还有,相信兄弟们也已嗅到要大结局的气味儿了,当然,本书一定会完美收官的,敬请期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