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才竣工的城墙并未投入使用,只有城门下一个小兵站,七八个士卒看守。
如今已是凌晨,天寒地冻,士卒都缩在亭中昏睡。
宋澈背靠着城墙,将脚步压得极慢极轻,绕过兵站后来到城墙西北侧一角,他用手刮去覆盖在地上的泥土,露出一块浅褐色的木板,将木板揭去后,俨然是一条通往城外的地道。
他绝对不会平白无故替胡人修筑城墙,他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是带有目的。
这条逃生通道只不过是冰山一角,他所设计的这面城墙,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固,他早已在城墙衔接处做了手脚,只需几发炮弹便可将它轰塌。
待日后大梁兵临城下,这面西墙也将会突破口。
“汪汪汪!”
隐隐约约的犬吠声。
奎木果然派出了猎犬来追踪。
宋澈不敢怠慢,钻入地道便往外跑,待爬出洞口,他又赶忙搬来几块石头,将地道彻底封死。
他最后望了一眼这囚禁了它三个月的胡国大都,暗骂一声:“可去你妈的吧!”
下一次老子归来,必带着千军万马!
他开始向北方山林里狂奔。
由于原先要到山林中砍伐树木与到河边采集泥沙,所以专门开辟了一条道路供马车运货。这条道路上的雪被扫得很干净,跑起来要轻松许多。
猎犬很有可能追上来,宋澈一刻也不敢多耽搁,原本半个时辰到山林的路程,他仅用两刻钟便跑到。
在林口简单歇息了一会儿,他便沿着昔日做下的记号,开始向凉河边靠近。
又跑了两刻钟,茂密的树林变得稀疏,眼前的视野也豁然开朗,一条冻结成冰的河流,如镜子般反射着夜光。
宋澈来到河边一棵树下,刨开周围的树叶,取出早已埋好的滑冰鞋与一包酒食干粮。
他背上包袱,换上滑冰鞋,一个猛冲跳上冰河,简单寻找了一番感觉,随后便开始向下游滑行。
冰层结得很厚,踩上去非常踏实,宋澈的动作也逐渐大开大合,再加之从高到低的势能,速度甚至不低于五十迈,遇到落差更大之处,他只需并拢双脚便可不费吹灰之力滑行。
“呜呼!”
寒风虽如刀,却怎么也无法扑灭他心中那份渴望自由的炽热!
按照这个速度,天亮前他至少可以奔出二百里地。胡国大都以外五十里便不再有人扫雪,这半个月来下了好几场大雪,早已将道路封闭,即便他们想派骑兵来追也追不到他。
宋澈便这么在冰河上滑啊滑,滑啊滑,累了便啃一口冻硬的牛肉,渴了便饮一口高度烈酒。
不知不觉中,天边已有破晓的征兆。
莫约估算一番,至少已逃出两百里路,今日又是帖木儿的登基大典,胡国肯定无暇来追。
连续大半夜的奔袭,宋澈已疲惫不堪,他在岸边找了处背风的矮丘,简单挖了个“猫耳洞”,整个人蜷缩进去后,再用雪封住洞口,只留下几个小洞供空气流通。
紧绷的神经得到放松,疲倦逐渐发酵,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洞外已是一片昏沉,留下几个气孔也几乎被风雪所堵塞。
宋澈爬出猫耳朵,一阵刺骨寒风袭面而来,“呼呼呼……”鹅毛大雪,漫天飞舞。
又下雪了么?
下得好!
雪下得越多,积雪便越厚,对骑兵的阻碍便越大。
宋澈往手心哈了口气,抖擞去绒袍上的雪花,牛肉与大饼也已被他体温解冻。
大口饱餐了一顿,补足好体力,他再次踏上冰河,继续向下游滑行。
先前从毕登口中了解到,胡国大都位于河西走廊的北方,距西凉榷场有近五百里路。
这五百里指的是陆路,若是按照水路来算,凉河蜿蜒曲折,还得再加个一百来里。
以宋澈目前的滑行速度,最多两夜便可进入大梁国境,但考虑到边界局势紧张,肯定不可能直接入境。
逃离胡国大都是第一关,如何越过边界是第二关。
如此这般,又是一夜。
随着不断西去,气温明显有所升高,冰层也逐渐解冻,踩在冰河上的质感明显要比离开时轻盈得多。
宋澈知道不能再滑冰了,否则一旦冰层皲裂掉进了冰窟窿,即便不被淹死也会被冻死。
逃离大都的第二日清晨,宋澈如先前一样,在河边挖了个猫耳洞,准备将白天睡过去,晚上再继续赶路。
筋疲力尽让他闭眼便睡。
可正当他睡得正香时,耳旁突然传来“沙沙沙……”刨冰声。
他猛地惊醒,刚睁开眼睛,一柄砍刀架在了他脖颈上!
持刀的是个面色黝黑,满脸褶皱的五旬老者,他穿着厚厚的羊绒褂子,背上一把鸟弓,他冷冷地盯着宋澈,先是用胡族语言问了句话,宋澈哪里又听得懂?
见宋澈听不懂,老者用刀指了指洞外,示意让宋澈出来,砍刀却一刻也未离开过宋澈的脖颈。
宋澈慢慢爬出猫耳洞,心想着待会儿出去如何将此人反杀,可当他爬出洞口才发现,外边还站着两个人,一个中年模样,一个少年模样,都背着鸟弓手持砍刀,手上还牵着两头猎犬。
他们应该是猎人,且是一家三口。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睡在雪地里?”中年汉子用不太熟练的官话问道。
宋澈说:“我是大梁来的商人,因为遭遇了暴风雪,所以迷失在了雪地里……”
“商人?”中年汉子目光狐疑,“早在一个月前,胡国就已经关闭了国门,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我——”
不等宋澈解释,那少年人一把抢过宋澈的包袱,“哗啦啦……”将酒食干粮以及几锭银子统统倒在了地上。
“阿爹,他有这么多钱!”
少年踢开干粮,赶忙将银子拾起。这一家三口,眼睛比银子还要亮。
“三位老乡,银子你们尽管拿去,我真只是个借道的,你们就放了我吧?”
宋澈抱拳行礼,想要来个破财消灾,那中年汉子却直勾勾盯着宋澈无名指上的金戒指,目光贪婪。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