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棺材里的尸体是来自岭前乡的张家?
李护卫道出的这个结果,就像是把一块岩石投入平静的湖面,一石惊起千层浪。
大家再三确认,李护卫很肯定说他不会认错人的。
棺材里的老者尸体就是张家老爷,也就是何老爷大伯母张氏的老父亲,逢年过节他跟着何家人到过岭前乡几次,所以绝不会认错人。
晋安让李护卫再认认新棺材里的其他死者,是否也都来自张家?
李护卫摇头说,他认识的张家人也不多,只是有限认识几位张家嫡系,在这座石头房子里他只认出了张家老爷子一人。
于是在晋安的带领下,一行五人开始挨家挨户去撬棺材盖,张家老夫人,张氏叔婶、张氏几个兄弟姐妹…开始越来越多张氏族人被李护卫辨认出来。
这个消息令所有都吃惊。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岭前乡张家大宅子里一夜消失的一百多口人,并不是进了张氏肚子里…再联想到张家大宅子像是被人刻意打扫过的干净,像是有人在刻意隐藏张家大宅子里的秘密,晋安马上想到那些古董商人。
晋安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来,可有一个问题说不通啊,张家大宅子一共一百多口人,这么多尸体,是怎么被神不知鬼不觉运到桃源村的?
“新掌教,贫道观察过这些新棺材里的尸体,贫道发现他们每个人的鞋子和裤腿上都沾了不少淤泥,这些尸体应该都曾落过地,新掌教所说的那伙古董商人里应该还有一名赶尸高手。或许这些尸体是自己来到桃源村的。”
百尸夜行?
那又是怎么瞒过所有人的?
李护卫瞪大两眼,直呼我的娘啊,这么多尸体夜行,想想都够寒碜人啊,要万一碰到个活人,那还能落个完整尸体?
晋安闻言,心头一动,他抬手在尸体鞋面刮下一层已经干硬的黑色淤泥,然后在李护卫惊若天人的敬佩目光下,晋安把黑色淤泥放在鼻前闻了闻。
虽然这些黑色淤泥常伴尸体表面,早已被尸气,阴气,腐气覆盖,好在晋安是习武之人,五感灵敏并非常人可比较,他依旧从这些黑色淤泥里闻出了一些特别气味。
晋安眸光一冷:“这些淤泥里有鱼虾和水草的腐烂腥臭味,这些黑色淤泥是河泥,张家人应该是被赶尸人通过水下直立行尸方式,走水道进桃源村里的。”
听了晋安的话,老道士和李护卫也有样学样的从尸体表面刮下一层淤泥放在鼻前闻,两人自然是什么都没闻到。
“这桃源村的水恐怕很深,走,我们继续往桃源村深处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我们至今还没弄明白,为什么我们来到桃源村这么久,一直没碰到过无头尸宴!”
晋安说完,带领大家继续往桃源村深处走去。
晋安他们一路走着,人人神情肃穆,警惕,担心突然来个无头群尸搞偷袭,反倒李护卫一路既紧张又兴奋,东看看西看看,东摸摸西摸摸。
对这个无头村是处处都好奇,稀奇得很。
“新掌教,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你这位朋友好像有点问题。”看着一路一点不怕撞邪的李护卫,玉游子悄悄走到晋安身边说道。
晋安闻言看了眼正对着一户倒塌石头房子啧啧观察的李护卫,那倒塌石头房子连门都不见了,门洞里乌漆嘛黑一片,隐隐约约可见几口腐烂棺材,这本该阴森诡异的半夜气氛,李护卫却一点都不怕,晋安深表同感的点点头:“师叔,李护卫的脑回路的确与常人不一样。”
一心只想撞邪,幻想着要来无头村当无头尸王,这心够大的,能是正常人吗?
即便不是神经病都更胜似神经病。
这时,突然!
咚咚——
咚咚——
如夜下乱葬岗的死村里,忽然莫名响起诡异拨动声,像是夜下有人在死村里摇动拨浪鼓的声音?
起初还是隐隐约约声音,随着越往深处走,声音开始越来越响。这拨浪鼓声音像是有一种魔性,如魔音灌耳,让人心跳加速,莫名烦躁。
嗯?哪里来的拨浪鼓声音?
众人一下警觉。
这桃源村,越是深入,里面充斥的古怪越来越多了。
“晋安道长你看我们前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天上飘来飘去,该不会是无头村里的人头在天上飘吧?”
李护卫又先一步眼尖发现村里有新动静,人哧溜一声的跑回晋安等人身边,求生欲满满的紧张说道。
大伙朝着李护卫所说方向望去。
漆黑夜空下,就着朦胧月光,果然在天上看到有什么黑影在飘荡,那黑影一直在虚空原地来回打圈,而拨浪鼓的声音也正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在无头村里遇见什么黑影在天上飘荡,晋安一开始误以为是碰到什么飞头蛮了,可当走近一看,那哪是什么飞头蛮,而是一面高高挂在旗杆上的鼓,在夜空里旋转着。
鼓每转动一次,就咚咚咚的敲响,在空荡无人的荒凉村子上空回荡,清冷传出很远。
“鼓?”
“这桃源村里哪来的鼓?”
“连石头房子和房梁都在风雨中倒塌了,这桃源村一看就是荒弃很久,就算牛皮制的鼓也早就被风雨打坏了吧?这该不会也是那伙古董商人搞出来的什么不干不净东西吧?”
大伙没贸然前进,而是打起十足警惕,一点点小心接近。结果当看清那面旗幡后,大伙寒毛竖起,背生寒意。
身为普通人的李护卫更是险些惊叫出声。
幸好被身旁的玉游子及时捂住口鼻。
口鼻被玉游子捂住的李护卫,顿时大气也不敢喘,脸上冻得乌青,哆哆嗦嗦。
玉游子道长身上好冰,好冷啊。
李护卫顿时面如苦色。
晋安自然也注意到了李护卫脸上的异常,见李护卫老实下来,他便继续让李护卫吃点苦头继续安静着,随后,他转头打量起眼前的旗鼓。
说是旗幡。
已经不准确了。
人走近后才看清,在浓黑夜色下,两张被剥下来的完整人皮,被制成皮鼓,挂在旗杆上飘荡。
这是一杆人皮旗鼓。
人皮旗鼓一面是男人一面是女人,男人是哭表情,女人是笑表情,他们被人扒下皮后,绳索套住人皮的脖子,吊在旗杆上,在黑夜里随风咕噜噜转动,双臂也跟着左右甩动,摇摆,一遍遍敲打背后的对方皮鼓,发出如农村货郎走街串巷贩卖东西时,手里拨浪鼓招揽生意的咚咚拨动声音。
这便是此前晋安看到的有黑影在虚空打转的真相了。
在人皮旗鼓下还有一座人头祭,那些人头祭有已经腐烂完,只剩枯黄骸骨,很多头骨已经残缺不齐,一看便知已有些年头。
也有还未完全腐烂完的人头,有的人头几乎快烂完,应该是死了一个月以上。
有的人头刚出现膨胀巨人观,大概刚死一个星期。
这些还未腐烂完的人头,数量并不多。
晋安几人沉默了下,想来这些人就是近期在梅雨季节,自己走回桃源村的遇难者,因为他在这些人头堆的最上一层,看到了薛家大少爷,薛雄死不瞑目的头颅。
“无上太乙救苦天尊,还是来迟了一步。”老道士朝薛雄死不瞑目的腐烂头颅行礼一拜。
“小兄弟,地上那些应该就是人头祭了。”
“鬼笑莫如听鬼哭,最凶莫过红衣女鬼,娘啊,这里最凶恶的就是吊在旗杆上的男女人皮旗鼓了,那人皮旗鼓这是把两个最凶的东西都凑齐了。”
只是,当走近看见人皮旗鼓的更多细节后,老道士脸上表情转而忿忿的破口大骂起来:“丧尽天良!丧心病狂!”
“小兄弟,你看旗鼓上那两张男女人皮旗鼓的一笑一哭面部表情,栩栩如生,这么完整的剥皮手法,应该是在人活着时候,把人用药迷晕再绑起来,然后在人额头划开一条小缝,顺着伤口灌注入水银。因为水银重,所以会顺着皮肤一路往下流动,一层一层慢慢分离血肉与人皮,这个过程极其残忍缓慢,受刑者会很痛苦,最后被人剥下完整的一张人皮。”
扒皮已是惨无人道了,这种慢慢煎熬中的扒皮手法更是惨绝人寰,死者在生前遭受着最残酷的酷刑,慢慢感受着血肉皮膜剥离的痛苦煎熬,最后亲眼看着自己人皮分离,人痛到流干血,活生生被痛死。
难怪老道士见了都忍不住破口大骂。
“人头祭,这种手法不像是来自康定国,倒像是来自外族手法……”玉游子看着男女人皮旗杆,凝眉说道。
玉游子一边回忆,一边继续往下说:“我听我师兄提起过,关外的草原部落最喜欢用人头祭。”
“他们每征战一个部落,会把那个部落里身高高于车轮的男人杀光,然后砍下脑袋摆出人头祭,用来震慑其他部落的反抗势力,同时也是草原部落的一种黑巫术。”
“每当草原部落日子快过不下去时,草原部在入冬前也会时常袭扰康定国边疆城镇,烧杀劫掠粮食,每劫掠一村,一城,必会屠城,摆出这种人头祭。有人说这种草原习俗,是草原部落在用黑巫术把人的灵魂献祭给天上的守护神,祈求来年风调雨顺,牛马羊肥硕,祈求部落里的孩子和女人不要再冻死在草原上的寒冬里,因为草原的风雪太大,太寒冷了。”
这时候,晋安也注意到,男女人皮旗鼓上的人皮,写满了黑色扭曲丑陋的邪恶咒文。
这男女人皮旗鼓立在桃源村里,咚咚咚如拨浪鼓,本身就诡谲得很,而且在人皮旗鼓下还摆出人头祭,这一看就是在举行什么邪恶献祭仪式。
几人边走边聊。
都在猜测,这桃源村里的种种异常,莫非都是跟眼前这杆诡谲的男女人皮旗鼓有关吗?
“地上好像有东西!大家都停下!”
晋安忽然喊住所有人。
围着男女人皮旗鼓一圈,居然不知被谁织出一张大网,那张大网是用古铜钱与红线结成的大网。
如星罗密布,如天罗地网,围住了男女人皮旗鼓。
因为这张铜钱大网似乎存在了不少时间,被风沙掩埋在土下,很容易被人忽略掉。
“这是经过五个朝代百姓之手,沾了五个朝代气运的五帝铜钱?”老道士蹲下身子细细研究后,吃惊低叫了一声。
这下,晋安也不急着先接近那杆男女人皮旗鼓了,几人围着旗杆开始清理地上浮土,这是张总共用了近百枚五帝铜钱的画地为牢大网。
老道士越数越咋舌不已:“这么多五帝铜钱,这可是连老道我都平生少见的大手笔啊。”
“这么多五帝铜钱怕是需要不少时间来积攒底蕴。”
“那些红线也不是普通红线,是朱砂纯阳红线。”
这时,就连玉游子也蹲下来研究地上的五帝铜钱大网,结果玉游子越看越吃惊:“这是我五脏道教才独有的天圆地方梅花扣!”
玉游子目露疑惑与迷茫。
有五脏道教的先辈或同门师兄弟,曾经到过桃源村诛邪?
这个人应该不会是师弟玉阳。
难道是大师兄曾经也到过桃源村?
只不过这张天罗地网,最终并未彻底完成。
网兜缺了一口,地上浸红了一大片已经干涸变黑的鲜血,那位企图用五帝铜钱,给人皮旗鼓画地为牢,困住人皮旗鼓作怪的高人,显然是在眼看即将要完成的最后一刻,还是失败了……
“可惜,天罗地网最终并未完成,在最后一步即将完成时,还是功亏一篑了。”
玉游子遗憾说道:“也不知这位最后功亏一篑的我们五脏道教门人,究竟是谁?也不知他最终有没有逃出这个穷凶极恶之地。”
哎……
晋安、老道士、李护卫看向蹲在五帝铜钱前的玉游子,都在心底轻轻叹息一声。
就连自进入桃源村后一路都是沉默,发呆的削剑,也是难得的眼珠转动下,望一眼玉游子。
“师叔祖,我和三师弟一起去砍旗。”
晋安和削剑几人刚准备动手砍旗,结果,异变骤起!
原本一直随风飘荡,如拨浪鼓般咚咚咚敲响的一哭一笑男女人皮旗鼓,忽然惊悚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