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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正文第二次理疗之后的状态跟之前没啥两样,腿脚是有感觉,也能勉强站起来,就是挪不开步子。

对此,肖正平多少有点儿失望。

不过肖正文却不以为意,还安慰肖正平说能站起来就已经很不错了,还说医生说过,理疗是个漫长的过程,急不得。

这种时候,肖正平除了听医生的话,也没其他办法。

不过他还是希望堂哥能尽快好起来,帮自己挑一挑担子。

贾红月说他们实际上十一月份就回来了,本来已经去过鹿场的,是考虑到挺久没着家,这才让王鹏送回来住一阵子的。

肖正文补充说其实也是为了喜儿叔。

说起喜儿叔,村里人都知道这人脾气古怪,向来单打独斗。可喜儿叔虽然不善言语,在村里的名声还挺好。

这回几天没着家,其实整个村里的人都挺着急。

肖正文也是听到这个消息决定回家看看的。

肖正平问村里没组织上山找找?

大伯叹了口气,说都找过了,不过林子太深,邹树生担心再出意外,天黑之前就把人赶了回来。

想了想,肖正平决定还是去找邹树生问问,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不见了,不能扔下不管。

这个时候,肖正平的新家已经全部盖完。

其实肖正平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他还进去看了一眼,发现里面既没有粉刷,也没有打地面。

不过倒是有几件家具摆在里面,估计是戴雪梅搬进去的。

对此,肖正平也不能说什么,毕竟大伯二伯对于房子的概念就是这样,而且目前村里就算是胡山川家都是用石磙碾过的土地面,墙上盖起来啥样就是啥样,没人起过刷墙的念头。

吃饭的时候,肖正平提起此事,把几位长辈挨个儿谢过一遍,吃完饭,他就蹬上二八大杠朝村部赶去。

几个月不来,肖正平发现村部热闹了许多,那边大棚里人进人出,这边村部也是人影攒动。

邹树生就像老树逢春,整个人精神了不少,招呼这吆喝那的,连声音都洪亮了许多。

看见肖正平,邹树生连忙招呼他进去坐。

肖正平指着多出来的那些人问咋回事,邹树生说他们都是来义务帮忙的。

“这人呐,有了盼头就是不一样。你看看他们的热乎劲儿,都不用我招呼,大清早就赶来了。啧啧,当年干公社可没这个劲头。”

肖正平想想,觉得也是,如今烤烟都卖完,很多人除了耕地,也没有其他活儿,这大棚是为村里盖的,每个人都会收益,所以这些人自愿来帮忙不止是有活儿干,也是为了他们自己。

肖正平点点头,“有劲头就好!哎,树生叔,喜儿叔到底咋办呀?就这么扔下不管啦?”

一听这话,邹树生展开的老脸又挤在了一块儿,“唉~~能咋办?找也找了,公安也报了,就是死不见尸活不见人,我总不能为了一个邓贵喜又让别人伤着吧?”

“那公安那边呢?他们也不管?”

邹树生一瞪眼,“咋不管?还不是一样进山搜,搜一趟不行搜两趟,现在这天儿黑得又快,那些公安就差在林子里过夜啦!”

“叔,要不这样,我跟喜儿叔学过几天走山,他大概的路线我还有点儿印象,你再跟乡里联系联系,让派出所再安排一次搜山,我带路。多带点儿装备多带点儿粮食,总能找到的。你说喜儿叔孤寡一辈子,就算真死了,咱们总不能让他暴尸荒野吧?!”

邹树生稍微盘算了一下,点头应道:“行!乡里派几个人,咱村里再找几个年轻灵便点的,你等着,我这就给乡里打电话。”

不得不提一嘴,新电话的安装让很多事情变简单了许多,就比方邹树生这通电话,以往,他得先接通邮电局总机,将自己要接通的地点和电话号码报给接线员,接线员再帮他接通乡政府,乡政府还得问问他找谁,最后才能跟他想找的人通上电话。

而现在,主要领导的办公室都有独立的电话,邹树生只需要拨五个号码,马上就能找到正确的人。

在电话里,邹树生很动情地给领导说明情况,并说明这回有向导带路,肯定能找到人。

总算,在邹树生的软磨硬泡之下,领导答应再找一回。

于是邹树生马上跟领导约定,时间就定在明天一清早,带齐装备和干粮,做好林子里过夜的准备。

事儿定下来,邹树生的神情很快恢复如初,看得出来,村部这片盛象深得他意,连邓贵喜失踪这样的事儿都很难干扰到他。

他告诉肖正平,说现在牲口棚已经“戒严”了,没有他和许晓慧的允许,谁都不能进去。还说许晓慧打算把羊肚菌养殖立个项,到时候会有更多大学生来研究。

肖正平笑了笑,“树生叔,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忘记当初我搞竹姑娘的时候有多难了?别高兴得太早!”

邹树生丝毫不受影响,笑道:“你懂啥呀!人家晓慧那是博士,她带来的都是研究生,你说说,咱乡里~~不,咱县里,哪个项目来过这么多高才生?我把这事儿给乡里汇报了,乡里又给县里汇报了,听说县里打算拿这个项目当县里的重点项目来发展呢!”

肖正平一听,这倒的确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如果真的成为县里重点项目,那县里肯定要支持呀,不管是政策支持还是资金支持,都能减轻自己不少压力。

“我说你咋那么高兴呢!那树生叔,这事儿要是成了的话,你这二把手就该转正了吧?”

邹树生毫不避讳地点点头,“不说十拿九稳,十拿八稳还是有的。其实要说啊,能再当上支书我是高兴,可再怎么当支书也没有这番场面让人高兴呐!”

肖正平扭过头,看向邹树生手指的方向。

的确,那些人忙来忙去,满头大汗却满面笑容,一片生机蓬勃的景象。看着这样的景象,人的心情也跟着变好,会没来由地生出一股想要加入进去一起劳作的冲动。

邹树生的话还没有完,“这样的场面也就当年分田分地才看得见,一晃六七年咯。平子,叔得感谢你,是你让咱们村有了盼头。”

邹树生可难得对自己有几句好话,哪怕他在心里瞧得起自己,嘴上也不愿说出来。就算说出来,也是跟大伯一样,故意用一种责怪或者寒碜的口吻说出来。

偶然听见邹树生这么说,肖正平觉得脸上有些发烧。

“叔,盼头谈不上,就算咱们共同富裕吧。”

......

大清早,肖正平从新家的床头爬起来,不仅把戴雪梅给吵醒,夹在两人中间的女儿也跟着醒了。

昨天晚上他就跟媳妇儿说过,今天要去山上找人。

起床洗漱过后,肖正平拿起戴雪梅早已准备好的干粮就出门了。

肖正平跟邹树生说过,打算从大伯家后面的小路进山,所以两人把集合的地点定在新家后面的岔路口上。

大约等了半个钟头,村里派出来的人和派出所的车陆陆续续赶到。

领头的是派出所所长,当肖正平跟所长碰头时,他先是一愣,跟着便笑出声来。

敢情这位所长还是位老熟人——肖正平卖烟抓他去派出所的——后来马文凤被她男人砍伤跟肖正平一起送人去医院的——肖正平的老冤家杨勇!

“又见面啦,肖正平!”不等肖正平开口,杨勇首先打招呼。

“政府~~现在应该称呼杨所长吧!呵呵,咱俩还真是有缘哈。”

“是挺有缘的!叙旧的话咱们路上说,咋的,你们支书说的向导就是你?”

肖正平点点头,“失踪那人是个老走山人,前些年我跟他学过走山,他走的路线我还记得一些,所以我来试试。”

杨勇冲肖正平上下一阵打量,然后转身吩咐道:“咱们进山找人,首先要照顾好自己,不能因为找人让自己受伤。这样,你们五个人,我这儿有三位民警,就分成三组,一位民警带一组人。进山之后千万不要擅自行动,有任何迹象先通报带队的民警。”

说完,杨勇冲肖正平一点头,“带路吧,向导!”

就这样,一行十个人便出发了。

前面一段路都是之前村里和派出所反复搜寻过的,所以这段路没啥好找的,杨勇就找肖正平“叙起旧”来。

“你还会走山?”

肖正平回头一笑,马上又接着赶路,“说起来还跟你有关。那会儿不是被你抓去县里吗?后来放回来了,可啥也不敢干了呀,还被村里人笑话。你都不知道那会儿我有多难受!一难受我就想散心,可又不敢去人多的地方,就想着进山走走。就这么的,我遇见喜儿叔,跟他聊了两句,心想反正也没事儿干,就跟他学学走山。”

“这么说来,还怪我咯?”

“呵呵,我哪儿敢呐!我就是说咱俩有缘,你看这么远的事儿都能把咱俩联系起来。”

一边说着话,一行人渐渐正式进入山林,这之后的“路”已经不能完全算路了,走起来也比较吃力。

渐渐地,说话声转变成喘气声,再后来,随着山势越来越陡峭,干脆就不说话了。

十个人一直不停往上爬,到中午停下来吃干粮的时候,还在已经搜寻过的地方。

肖正平用喜儿叔教的本事,从满山的杂草和密布的林子里一点一点寻找痕迹,渐渐带着这些人进入真正的老山林。

老山林里有没有人迹,没人知道,很有可能迄今为止只有邓贵喜一个人进入过。

从这开始,脚下就已经完全没有路了,唯有肖正平走山的本事能领着他们前行。

可正如肖正平自己说的那样,他只是跟着邓贵喜学过几天,顶多学到一点毛皮。

在失去印象之后,他就只能靠蒙。

这样前进的速度很慢,天色很快便暗下来。

差不多七点半,已经完全辨别不清方向,杨勇便吩咐停下来,找地方过夜。

众人在林子里找到一块稍微平坦的地方,清理出来后生上一堆篝火,尽管已是初冬年月,身边又是黑漆漆的山林,却感觉不到任何的阴森恐怖。

累了一天,吃完东西笑谈两句后,几个人就裹着自己背来的被褥鼾声四起。

熟睡中,肖正平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喜儿叔,喜儿叔在对着自己笑。

他笑得很满足、很惬意,是肖正平从没在他脸上见过的。

肖正平想问他在哪里。

他不说话,而是转过身朝某个方向走去。

肖正平紧紧跟上,问他要去哪里。

可是喜儿叔就是不出声。

走着走着,肖正平看见前方出现霞光,很温暖、很漂亮。

喜儿叔头也不回地走,走进霞光里,成为一道剪影。

肖正平追个不停,逐渐看见霞光里有朝阳升起。

可是肖正平怎么也追不上喜儿叔,一直看着他走进霞光又走进朝阳,最后成为一道残影。

肖正平在梦里大喊一声,随后醒过来。

这不是噩梦,肖正平也不是惊醒,他睁眼一看,天边已经犯起鱼肚白。

抬起手腕一看,已经七点多,而身边还是鼾声起伏。

他从被褥里钻出来,为快要烧尽的篝火添了一把柴。

看着火苗渐渐变大,肖正平出神地盯着火苗回想这个梦。

忽然,他就像受神昭一样站起身,看向林子的东边。

他那点儿走山的本事根本分辨不出哪里有人走过,可他觉得应该朝那个方向走。

清晨的林子里不是一点儿冷,肖正平打了一阵激灵,弯腰把褥子捡起来披在身上,随后轻手轻脚朝那个方向走去。

林子很深、也很密,肖正平走了十多分钟,始终看不到尽头。

忽地,他眼前亮起来,明显看见林子变得稀疏,他感觉越来越近,于是奔跑起来。

可以跑了一会儿他就停下了。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远方山头早已升起的太阳,太阳下是像栅栏一样排列在他眼前的树干。

而在其中一棵粗壮的树干下,他分明看见一个人背靠着树干坐在地上。

那人似乎面向着日出的方向,整个人被太阳包裹着,就像肖正平梦中的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