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安国坐立不安地紧盯着办公桌上的电话,他此时的心情很忐忑,即希望电话响,又害怕电话响。
希望电话响是希望肖正平能告诉自己,一切都是误会,或者不是酒的问题。
害怕电话响是担心肖正平证实就是酒的问题,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后续的问题他想都不敢想。
然而电话还是响了,响了足足十多声,朱安国才鼓起用气把话筒拿起来。
“朱安国你怎么搞的!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你想让我怎么给你收拾!”朱安国将话筒靠在耳边,还没来得及出声,那边的骂声就传了过来。
电话是唐汇东打来的,这让朱安国多少松了口气。
“唐书记,您先别急,肖正平已经赶去县人民医院了,事情是不是真的还得等他的电话。”
“不管是不是真的,鹿场先停业整顿,这段时间通知职工放假,每个人都给我在家待着,等着调查。”
朱安国一听,急了,“唐书记,现在就放假吗,那订单咋办?还有我这儿正酿着酒呢,马上就能用上,还有粮食,放假不就浪费了吗~~”
唐汇东没等他把话说完,马上吼道:“朱安国,我现在是跟你打商量吗?我告诉你,最好别是酒出了问题,要不然,我饶不了你!”
说完,唐汇东便挂断电话。
朱安国拿着话筒呆立在原地,过了很久才放下电话。
他喊来范长风和王鹏,让他俩通知职工放假以及安排放假后的相关事宜。
等两人离开后,朱安国忽然双腿发软,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
唐汇东不是那种一遇急事就头脑发胀、毫无章法的人,既然他打来电话通知放假,估摸着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最起码可以证实县城里真的出事了。
想到这里,朱安国寻思是不是该打个电话去人民医院问问。
其实这个想法朱安国一开始就有,在肖正平接完那通电话后出发去县城的时候他就想到了。
只不过他不敢打这个电话,他担心一旦证实这个消息是真的,其后果鹿场根本承担不了。
这次也是一样,好几次朱安国鼓起用气将手伸向电话,可最后又缩回来,最终,他决定还是等肖正平的消息,最起码他能趁这段时间好好想想该怎样迎接将来一系列的后续问题。
朱安国首先想到的,便是调查。
这样的群体性中毒事件,政府必将成立专门的调查小组,到那个时候,鹿场的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将会被仔仔细细的筛查、研究,最后即便不是酒出的问题,鹿场本身的很多问题也会暴露出来。而这,还仅仅只是开始。
调查结束后,如果鹿场运气好,接下来便是整顿,而整顿必然会花钱,会花很多很多钱,这对目前的鹿场无疑是致命的。当然,如果运气不好,证实的确是鹿场的问题,其结果也是致命的。
所以这次不管结果如何,鹿场都是如履薄冰、九死一生。
就在朱安国搓着头发难过地想着鹿场将会怎样走向死亡命运的时候,忽然一个想法从他心头升起,这个想法就像救命稻草一样,猛然间就让朱安国有了希望——鹿茸酒的酒是从屏山酒厂进过来的,而按照计划,鹿场自己酿的酒最早也得等元月过了才会上市。
想到这里,朱安国马上抓起电话,让话务员挂去西坪乡书记办公室。
唐汇东的声音刚刚响起,朱安国就兴奋地把自己想到的一切说了一遍。
他原以为唐汇东也会跟自己一样松一口气,哪儿知道换来的又是一顿大骂:“朱安国,到这个时候你还想着推卸责任吗?你给我听好咯,事情的真相如何那是调查之后的事,你现在就给我老老实实坐在办公室里,好好想想自己的问题,哪里都不许去,就算是拉屎你也得在办公室拉!”
同样,在唐汇东挂断电话后朱安国又呆立了许久,不过这回他不像上回那样沮丧,因为他可以确定不是酿酒出的问题,而是进回来的酒。
既然是进回来的酒,那么就算真的出了问题,主要责任也不在鹿场方面。到时候自己大方一点,主动把责任担起来,说不定领导看着自己勇于担责,就不会严加惩罚鹿场。
晚上,王鹏给朱安国送来晚饭,他告诉朱安国范长风已经走了,现在场里只剩他和朱安国还有陈友福三人。
朱安国点点头,场里其他东西都能离人,但鹿不能,还得是陈友福,关键时候心里面还挂念着鹿。
朱安国问王鹏为啥不走,王鹏笑了笑,说肖经理吩咐过了,现在场长肯定很忙,身旁得有帮手,让他一定得留在场长身旁。
朱安国有些感慨,就让王鹏别回去了,留下来跟他一块儿吃饭。
正在两人一边吃着一边聊着后续的事宜时,桌上的电话又响了。
朱安国拿起话筒一听,电话是肖正平打来的。
肖正平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他在电话里给朱安国说了两件事,第一,已经证实是鹿茸酒里面含有黄曲霉菌才导致的中毒事件;第二,他需要钱垫付医药费。
酿酒的事儿在决定下来之前朱安国就研究过,所以黄曲霉菌这个名词他并不陌生。
朱安国想到,黄曲霉菌一般是因为酿酒的粮食发生霉变,而在酿酒的过程中又没有处理好才产生的。当然,对于鹿茸酒来说,加进酒里的鹿茸药材携带黄曲霉菌也有可能。
不过鹿场这么多年,对存放鹿茸药材早有经验,在朱安国担任场长的期间,还没有发生一起药材霉变的事情。况且在决定酿酒之后,朱安国还特意安排人定期查看药材,每个星期都对药材仓库进行打扫整理。所以不可能是药材出的问题。
这样一来,朱安国就基本能肯定,是屏山酒厂的酒被污染。
想到这里,朱安国立马觉得浑身轻松,当即吩咐王鹏把会计接来,然后支五千块钱连夜送给肖正平。
晚一些的时候,陈爱民赶了回来,让朱安国没想到的是,唐汇东也一块儿过来了,他还带了两名穿着棉大衣的民警过来。
这个时段,晚上已经很冷,唐汇东把衣领竖起来,脖子缩在里面,进屋之后他看了朱安国一眼,随后阴沉着脸吩咐道:“这是派出所的李同志和张同志,这两天我们就住在鹿场,你给安排一下。”
吩咐完,唐汇东又看向陈爱民,“爱民,去把大门锁了,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出入。”
朱安国不是傻子,好歹他也当了十多年的场长,这个架势他一看就明白——封锁现场、控制当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