吭~
李靖只觉得脚下一震,低头看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那块略显混杂的铁锭竟然被砸凹了进去,而另一块却是安然无恙。
几乎是出于本能,李靖想到了两把刀对劈的画面,想到了长槊扎进铠甲的画面,以及箭矢贯穿头盔的画面……
若是将这两块铁锭分别锻造成同样规格的兵刃,那刚刚的对碰就不是简简单单的凹陷了,短兵相接之下,肯定有一柄刀要吃亏,而吃亏的,无疑就是那块从大唐买来的铁锭。
“这怎么可能?难道你这块铁锭还另外淬火锻造过?”李靖难以置信的说道。
一旁,席云飞与谢映登也走了过来,谢映登看了一眼那块凹陷的铁锭,双眼微眯。
席云飞则是嘴角轻扬,接口道:“这块仅仅就是第一道工序烧出来的普通铁锭而已。”
“不错。”乔二爷朝李靖点了点头,又道:“本来还有第二道工序的,能够烧出更硬的……”
“钢。”席云飞提醒了一声。
“对对对,就是更硬更好的钢,就是跟护廷队用的那些陌刀……差不多的材料,对吧?”乔二爷兴致勃勃的朝席云飞看去,这些时日谈到炼铁他就很激动,有说不完的话。
席云飞苦笑一声,点了点头以做回应,下沟村的几个叔伯真的是做一行爱一行,敬业得让人无语。
旁边看挺热闹的谢映登伸脚踢了踢那块凹陷的铁锭,力道虽然不大,但铁锭还是有轻微的挪动,又踢了踢另一块,却是纹丝不动,毕竟重量摆在那:“难道那箭簇也是?”
席云飞摇了摇头,没有多做解释。虽然同样是钢,但人家那是高钢,自己只能烧出柔钢,倒是天差地别,但真说起来,柔刚已经足够用了,没看到同样是生铁,自己烧的就已经领先别人一大截了嘛。
李靖这边,微微蹙眉,双眼紧紧盯着地上那块铁锭,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席云飞见状,心中莞尔,自己的铁肯定是要卖出去的,如今看来已经有了第一条销路。
与乔二爷相视一眼,席云飞没有打扰李靖,而是与乔二爷走到高炉旁边,慰问那些大过年还要在这里试炼高炉的工匠们。
这边,李靖思忖了良久,抬头望天,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越是与席云飞相处得久了,就越是让他为大唐感到惋惜,多好的人才……手上的好东西怎么挖都挖不完,哪怕随便漏出来一点,都足够一个世家崛起之用,可惜了……
见李靖叹气,谢映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双手环胸,似在宽慰,实则调侃的说道:“何须叹息,其实你们该庆幸这孩子没有什么野心,呵呵,否则这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可还不一定呢!”
李靖闻言一怔,接着有些责怪的说道:“映登这话可不能乱说……”话说一半,却是停了下来,复又重重叹了一口气,要说的话闭嘴收了回去,看他神情,分明是更加纠结了几分。
谢映登如今乃是自由人,他才管不了这么多呢,见李靖一脸悻悻,便知他也心知肚明,有些话哪怕自己不说,其实他也是默认的。
“药师最好是劝劝秦王,有些人真的不是他想对付就能对付的,我如今只是护廷十一队的代队长,但二郎给我的装备……若是装备充足,我有足够把握带领三千人一日之内拿下任何一座城……更何况他还有更可怕的一队和二队。”
“你?!”李靖浓眉紧蹙,谢映登对于李世民的称呼他可以不在乎,因为他平时也会习惯性的称呼李世民秦王,毕竟叫惯了。可是谢映登的狂言他不能装作没听到。
三千人攻下任何一座城的豪言,自然也包括这天下第一雄城……长安城。这样的话若是放在大唐,属于大逆不道的妄言,是要被下狱的,搞不好还要掉脑袋。
可……这里是朔方,席云飞的地盘……“唉~”李靖免不了又是一声叹憾。
“他们的矛盾迟早会爆发……早晚的问题……”
谢映登往旁边啐了一口痰,自说自话一般嘀咕了两句。
李靖第三次叹气,只是这次他没有反驳,沉默了许久。
李靖蹲下身子,将地上那块完好的铁锭抱起,轻声说道:“若是将这块铁打造成兵刃铠甲,只要有五千副,普通精兵就可抵五千玄甲军。”
谢映登闻言一怔,知道他不愿在那个问题上深究,顺着他的话语,点头应道:“若是全身着铠,同样数量的话,玄甲军怕是不敌。”
李靖有心辩驳,但仔细一想,若真是五千套刀枪不入的全身铠,可能还真的打得过同等数量的玄甲军,当然,前提是玄甲军不逃跑的情况下,毕竟这铁比一般的铁要重上许多。
“若是有五万……便是突厥汗帐也可去得……”谢映登想了想,自信满满的又加了一句。
······
此刻,朔方东城郡守府。
后堂一间古旧的书房内,长孙枳盘膝而坐,案前同样盘坐着一个人,却是用黑布蒙着脸面。
长孙枳手持狼毫,在纸上不停的书写着,偶尔抬头看向一侧的书架,整理一番思绪,然后又接着写,断断续续几次,桌子上已经铺了七八张宣纸,全都写得满满当当。
而他面前的蒙面人也不急,唯一露出来的眼睛很是锐利,浓郁的眉眼之间,是一道狰狞的伤疤,似是火烧,又像是被什么野兽撕咬留下的疤痕。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辰,奋笔疾书的长孙枳才堪堪放下狼毫,左手握着右手腕来回轻轻扭动着。
那蒙面人见长孙枳停笔,才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扁平的锦盒,接着右手一晃,手里拿着一把精致小巧的钥匙约莫火柴梗粗细。
那锦盒外观大小看上去更像是一本装订精致的书籍,不过在锦盒的一侧,却有两个小小的孔洞,刚好能够插进那根小钥匙。
蒙面人将钥匙插进其中一个孔洞,然后左右来回拧了几圈,那盒子便有机括转动的细微声音响起,却是没有打开。
蒙面人将插着钥匙的锦盒放到桌案上,复又盘膝坐下。
长孙枳抬头看了他一眼,伸手进怀里,摸出一个锦囊,往桌子上一倒,一根同样精致的钥匙掉了出来,长孙枳拿过盒子,将钥匙插入另一个孔洞,同样是左右按一定规律转了几圈,盒子传来咯噔一声,竟是自动弹开了。
长孙枳将桌子上晾干墨渍的宣纸按顺序一张一张放进盒子里码好,而后重新阖上,钥匙逆着刚刚的方向转了几圈,才将盒子交给对面的蒙面人。
蒙面人接过盒子后,同样转了几圈才拔出钥匙,而后直接将锦盒收进怀里,干净利落的起身,朝长孙枳行了一礼,扭头就走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