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士和亲自培养的王梦麟,加上京师第二纨绔阔少王谦,组成的腐化团开始腐化来自小地方的国王尚久,主打的就是一个坑蒙拐骗。
王谦这个人就很怪,他收买某个人,绝对是见人下菜碟,而不是单纯的用银子砸,解决他的迫切需求,才是王谦收买准则,有些人是需要物质,有的是需要的是精神,对于琉球国王尚久而言,他的确来自于穷乡僻壤,作为国王物质享受,相比较大明的势要豪右的确有所欠缺,可他缺少精神享受。
大明京堂普通窑姐们能弹的曲,琉球顶级的花魁也唱不出那个调儿来,大明皇家格物院的信实,大明国子监的朗朗读书声,一篇篇的杂报,一些新鲜事,一些见闻,都是当下琉球王国所不具有的精神财富,而精神腐化,要俗也要雅,要讲细水长流,要讲潜移默化,最终达到‘此间乐,不思琉’的效果。
王谦带着尚久开始了大明的文化之旅。
在王谦和王梦麟忙着腐化尚久,带着尚久领略大明上层建筑的风采之时,大明上层建筑的顶层,大明皇帝的身影出现在了北镇抚司衙门,他要来这里见一下赵老七,那个一怒之下,锤杀了孙大善人护院和诉棍的赵老七。
北镇抚司的牌额已经有些掉漆,两头石狮子饱经风霜,充满了斑驳,石狮子的头已经被摸到了圆润光滑,因为皇帝要来,北镇抚司的大门门槛,已经被完全拆除,大明皇帝可以如履平地。
北镇抚司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阴冷,毕竟大明皇帝时常来到这里,太阳普照的地方,就会显得光明。
主要是为了迎驾,北镇抚司衙门里里外外,打扫的干干净净,连地砖的缝隙都十分认真的清理过了,那些个带血的刑具全都收了起来,甚至连院中的树木都经过了修剪,窗明几净的北镇抚司衙门,实在是阴冷不起来,连那些被关押的囚犯都被教训的精神抖擞。
一个喜欢逛北镇抚司的大明皇帝。
朱翊钧站在北镇抚司门前,多少有些遗憾的看向了解刳院,他一直想去解刳院里看看,可是张居正总是觉得人主不履不详之地,赐了几把手术刀,张居正都快要用眼神杀死冯保了。
朱翊钧来见赵老七,赵老七已经沐浴更衣,梳洗了一番,可朱翊钧在正堂宣见赵老七的时候,还是能看到他略显佝偻的身影。
“草民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赵老七还被突击培训了礼仪,否则这五拜三叩首的大礼,都是个麻烦事。
“免礼。”朱翊钧打量着站起来的赵老七,一个典型的农户,手上都是皲裂,指甲缝里都是黄土,是那种侵染到了指甲盖底部的颜色,身材并不矮小,看起来有些瘦弱,面庞被晒得黝黑,整个人显得极为的木讷,眼神里透着惶恐和不安,显然见皇帝让赵老七非常不适应。
“你肯报官,还是肯相信衙门的,朕就不能让你失望,孙志诚和你一起流放到应昌。”朱翊钧也没有多废话,宣布了对赵老七的处罚,他是结结实实当街杀了两个人,那是两条人命,而且赵老七去孙府的时候,就带着凶器,无论是早有图谋,还是临时起意,即便是有朱翊钧宽宥,也只能选择将其流放充军。
如果是在冲突中斗殴而死,如果不是凶器揣在怀里,朱翊钧还能再判罚的轻一点,比如定性为失手。
“孙老爷也要去吗?”赵老七眼神明显的亮了一下,而后暗淡了下去,他不是害怕到了应昌被孙志诚给害了,到了那边,没有了狗腿子的孙志诚,赵老七一个能打他七个,是他知道自己杀人不对。
赵老七但凡是有一点办法,都不会选择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拿出榔头来。
赵老七甚至选择了报官!
张居正曾经十分精炼的形容过大明当下的局势,是国失大信,人启疑心。
在两百年大明国祚的时间长河里,大明朝廷的信誉缓缓流逝,消耗殆尽,大明上到皇帝,下到贱籍,都对大明国朝产生了疑惑,当一个朝廷不再被大多数人认可的时候,就是气数已尽。
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
赵老七带着十一户人家,给孙府送菜之前,也是憧憬着攀附上了贵人,日后会有好日子过,结果这突然就欠了这么多钱,赵老七多次上门讨要,索要无果,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选择了报官,而不是直接拿出了榔头来,这就是一种信任!
赵老七还愿意相信朝廷。
而密云县堂也没有辜负赵老七肯报官的期许,终究是判了孙府还钱,可到最后还是弄出了人命官司。
“孙志诚也要被流荡过去,伱还要杀他吗?”朱翊钧平静的问道。
赵老七连连摆手,十分着急的说道:“不不不,我我我…”
他本就十分的紧张,当皇帝问他是不是还要杀人的时候,他就更加慌张了,慌张到失语的地步。
“你为何要杀人呢?”朱翊钧再问道。
赵老七紧张的手都哆嗦,他颤抖的说道:“他们之前打了我,我就带了把榔头防身,然后,那个护院推搡我,那个状师他骂的可难听了,我就气,我我我…”
就是情绪激动之下,做出了过分的举动。
这怪赵老七如此激动吗?
送了一年的菜,拿不到银子,一拖再拖,反复讨要不给,县堂的县太爷都做出让孙府还钱,衙役去了几次,孙府就是不给,摆出了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态度,而赵老七上门讨要还被打了,带把榔头防身很合理,护院推搡,状师谩骂,赵老七脑袋一热,就不管不顾了。
但凡是他们少做一件,哪怕是少做一件,护院和状师都不会死。
赵老七不想杀人,他就只想拿到属于自己的钱。
赵老七不会杀了孙志诚,因为他本就不想杀人,到了现在,赵老七还叫孙志诚为孙老爷。
朱翊钧示意张宏搬个座位给赵老七坐下,又给看了大碗凉茶,让赵老七平复了一下情绪。
朱翊钧看着赵老七十分平静的说道:“他们在等你还手,他们就是京西孙氏,他们是孙家的走狗犬牙,护院诉棍,甚至还包括了县衙,他们在等你还手,一旦你还手,他们就抓住你犯错的机会,倒打一耙,护院、状师,往地上一趟,讹诈你,不把你讹到倾家荡产,决不罢休,那个诉棍就是故意激怒你。”
“可是县太爷,县太爷说让孙府还钱啊。”赵老七都迷糊了,看着大明皇帝茫然无比的问道。
朱翊钧立刻反问道:“县太爷的三班,养了那么多的衙役,他要是真的想逼孙府还钱,还用让你去上门讨?他们是一伙的,你明白吗?”
“这…”赵老七猛地瞪大了眼睛,他眼里的好人,青天大老爷,小民和老爷到底谁有错的时候,青天大老爷选择了老爷有错。
经过陛下这么一说,青天大老爷,似乎不是好人。
朱翊钧看着赵老七说道:“县太爷有没有抓人?孙志诚有儿有女,有弟弟,还有外室、小妾,他要是真的要强制执行他的判罚,他为何不让县堂的衙役去抓人?让你这个平头百姓去讨要呢?”
“你想明白了吗?他们,是一伙的。”
“草民,草民,不明白。”赵老七实在是想不明白,陛下为何要跟他说这些,但陛下说的似乎有道理。
张宏和冯保,一脸的焦急,他们当然听明白了陛下在说什么,可是这话,陛下怎么能说呢?这不是在挑拨赵老七心里的火气吗?这大火真的蔓延起来,真的烧起来的那天,陛下也要遭殃。
朱翊钧坐直了身子说道:“孙氏欠了你们家一百三十两银子,他府上一共欠了斗升小民近三千两银子,去年他家修了个阁楼,一共四层,三分地,一共花了四千五百两,只给了两千多两,土木砖石料钱和工钱,他都没给。”
“他不还给你钱,是一开这个口子,他就得全都还。”
孙志诚家里的亏空不止菜户营十一户那么一点,还有其他的债,孙志诚还了菜户营的钱,就要把钱都还了。
“草民知道了。”赵老七这次听懂了,为何孙家明明有钱却不还。
这还了菜户营十一户的钱,就得还其他的钱,但是孙志诚真的没什么钱,所以他选择了不还。
朱翊钧十分确信的说道:“你到了应昌,好好做事,朕给王如龙写了信,让他照拂你一二,王如龙是戚帅的嫡系,朕是戚帅的学生,这个面子,王总兵还是给的,你好好表现,立些军功回来,如果立了军功,朕就给你立个碑,就竖在西土城,让那些个迁徙入京的豪奢户都知道厉害。”
“朕需要你的榔头,大明也需要你的榔头。”
“你现在不懂没关系,握紧你手中的榔头,敲碎他们的脑袋,这个清楚了吗?”
“这个清楚!俺会!”赵老七到这里就完全听懂了,陛下说的道理,他不甚明白,但是陛下让他用榔头打北虏,堂堂正正的立功,他听懂了!
“上前来。”朱翊钧略显好奇,都说这个赵老七的力气大,他倒是要试试,这到底有没有力气。
张宏和冯保直接都急眼了,怎么能让一个杀人案犯,靠近陛下的三丈,这个时候,圣命和他们俩的职责就产生了冲突,张宏和冯保一着急,直接拦在了皇帝的面前。
朱翊钧也不跟张宏和冯保生气,直接站起来,绕过了二人,走了过去,伸出手,要跟赵老七较力。
赵老七满是疑惑的伸出手来,朱翊钧一把握住开始用力,青年组第一高手开始用力,赵老七下意识的开始用力,较力开始了。
朱翊钧一直在加力,赵老七也在加力,他完全不懂陛下在干什么,只是一个下意识的用力握了回去。
“很好,力气很大,到了应昌,这个力气可不要浪费了,你今年多大?”朱翊钧负手而立,面色不变,平静的问道。
冯保和张宏看来,陛负手而立,有一只手在快速的甩动着,那只手还有些泛红,那红印子,看着就很疼,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朱翊钧这个皇帝,也不好失态,只能忍着痛!
这个赵老七的力气是真的大!
“十五。”赵老七如实的回答道。
“多大?”朱翊钧猛地瞪大了眼睛,惊讶的问道。
赵老七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一下就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说道:“回禀陛下,草民十五。”
朱翊钧十六,细皮嫩肉,像个孩子,赵老七十五,没讨婆娘,面黄肌瘦,像个老农,朱翊钧完全没想到,这赵老七居然比自己还小,因为看起来饱经沧桑。
朱翊钧拍了拍赵老七的肩膀说道:“到了应昌,好好的锤那些北虏东夷,还有,你不是朕的对手!”
“草民领旨。”赵老七再次叩首,看来陛下没有怪罪他的大不敬。
赵老七被带走后,朱翊钧对着冯保和张宏,再次强调道:“他不是朕的对手,他的力气和朕几乎旗鼓相当,可是他不习武,打不过朕,真的不是朕的对手。”
“陛下武力超群!”冯保立刻拍了一句马屁。
“告诉王如龙好生培养,这家伙,培养好了,是个猛将。”朱翊钧甩了甩手,他说的实话,真的拼杀,赵老七一把子蛮力,肯定打不过习武多年的朱翊钧,可是王如龙真的好好培养,这个赵老七,怕不是要挑战青年组第一高手的地位了。
天生神力、天赋异禀,是老天爷赏饭吃。
“这家伙力气怎么这么大!”朱翊钧再次摇头,甩了甩手,赵老七的力量,的确出乎朱翊钧的意料,朱翊钧吃的可是细糠,赵老七吃的是粗粮,习武是个很花钱的事儿,那大鱼大肉营养可比赵老七好的多的多!
朱翊钧宣见了另外一个案犯,孙志诚。
孙志诚进门就是猛一顿磕头,大声的喊道:“陛下,草民冤枉啊,草民家人被害,亲朋被杀,怎么落得如此抄家的下场啊?还请陛下为草民做主!”
孙志诚大抵是想不明白,自己欠钱不还,怎么就弄到了全家被收入天牢,家底儿都被抄的一干二净,甚至连所有的田亩都被大明收为了官田安置,自己世代积累下的田产,全都归了那些刁民们,明明是刁民伤害了他的家人,伤害了他的亲朋。
那个诉棍,和孙志诚的关系是好友,而不是其他。
孙志诚知道,这是这一生最后的机会了,在陛下面前喊冤,让陛下收回成命,让他继续作为缙绅在乡野之间作威作福。
朱翊钧则是直勾勾的盯着孙志诚,平静的开口说道:“你说的,朕都知道,朕不是冤枉你,是你正好撞了上来,最近大明京师多了不少的遮奢户,这些个遮奢户从南衙而来,他们现在刚刚过来,还很老实,朕得让他们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在长安北方的渭河北岸,有一片地势较高而平坦的平原,名叫咸阳原,咸阳原埋葬着西汉九位皇帝,汉武帝之前,大汉一直执行着迁徙富户到这里守陵,接连持续了五代。
汉高祖长陵、汉惠帝安陵、汉景帝阳陵、汉武帝茂陵、汉昭帝平陵合称五陵,人越来越多,最后建立一县,名叫:茂陵县,而这里的阔少被称之为五陵纨绔。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而茂陵县也成了大汉官僚人人畏惧之地,这里真的不好管,这些遮奢户迁徙到了五陵附近,到底有嚣张?
在汉昭帝时期,这些五陵少年,甚至盗窃汉武帝墓葬的陪葬品,四处售买!
当时霍光以大将军、大司马、博陆侯的身份执掌朝政,听闻邺城有一人兜售汉武帝陵寝中的玉杯,霍光亲自找市上那个官员讯问,这官员说卖玉杯人的相貌,霍光大吃一惊,原来长相和汉武帝一样。
邺县又有一人,于市货玉杯,吏疑其御物,欲捕之,因忽不见。县迷其器,推问,又茂陵中物也。(霍)光自呼吏问之,说市人形貌如先帝。光于是嘿[mo]然。——《太平御览》
这名官吏自然是在撒谎,只不过是提醒霍光,这件事的处理难度,你霍光要能处理就继续追查,要是觉得不好处理就如此推脱,说是汉武帝的显灵,这样大家都面子上能过得去。
霍光选择了汉武帝显灵的处置办法,因为当时他正在跟上官桀、桑弘羊争夺辅弼大权,所以不能将茂陵的那些遮奢豪强,赶到对面。
五陵弟子,在迁徙入京之后,逐渐掌握了一部分的权力,对朝局形成自己的影响力,而且影响深远。
孙志诚的案子,不大不小,正正好,拿来杀鸡儆猴、立规矩,告诉迁徙入京的遮奢户,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孙志诚暗道倒霉,他思前想后,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的说道:“陛下啊,草民冤枉啊,但事已至此,草民恳请前往吕宋,也不要去应昌,那赵老七如此凶逆,草民恐遭不测,陛下,送草民和家眷前往琉球或者吕宋吧,离那个凶逆,远一些。”
当皇帝说出西城遮奢户这几个字的时候,孙志诚就知道圣意难违,陛下已经决定,三法司已经断案,他孙志诚只能咽下这口气,他也没有再辩论,而是请皇帝流放他到一个更好一点的地方,而不是去应昌吃沙子,风太大、雪太厚。
“你还挑上了!你再聒噪,信不信把你送到辽东古勒寨去面对东夷去?”朱翊钧乐了,居然讨价还价,皇帝坐在月台上,思虑了片刻,说道:“朕还以为你要跟朕再辩两句。”
“再辩两句,草民恐人头不保。”孙志诚十分直接的说道,陛下都说了实话,再辩论下去,就不礼貌了。
孙志诚是遮奢户,他能对下生杀予夺,那大明皇帝也能对他孙志诚生杀予夺,陛下给体面的时候,最好选择体面,因为陛下喜欢翻旧账,真的把他老孙家过去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儿翻出来论罪,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别的地方不清楚,但大明京畿的百姓,还是对京堂的事儿略有耳闻,知道皇帝喜欢到城门楼子监刑,赵老七之所以对朝廷还有幻想,而不是落草为寇,只是对大明皇帝还有幻想罢了。
“送吕宋吧。”朱翊钧站了起来,把孙志诚换了个地方流放,送到国姓正茂手下做事,那边需要汉人。
朱翊钧之所以答应,不是见孙志诚可怜,而是赵老七对孙志诚没有杀意,可是这孙志诚怕是心怀忿恨,到了应昌,朱翊钧怕赵老七吃亏。
这个年代,吕宋的蚊子们,可一点都不比草原的风雪温柔几分。
朱翊钧就站在了北镇抚司门前,站了许久,看着宫腔瓦舍,看着六部衙门,默默的看着,良久之后,开口说道:“今年的精纺毛呢大氅,令尚衣监开始制作吧,大司马、大司寇、大司徒、太宰、宗伯、总宪都给对襟飞鱼纹。”
“先生、戚帅、俞帅用蟒纹。”
“臣遵旨。”冯保俯首领命。
天气在慢慢变冷,又到了发大氅的日子,一如既往,赐服的规格上,朱翊钧的蟒纹仍然吝啬,只有张居正、戚继光和俞大猷。
很多朝臣喜欢用这个来判断皇帝的态度,哪一天皇帝不赐给张居正蟒纹的时候,就是贱儒们日思夜想的机会。
皇帝对此心知肚明。
大明现在的局面,不是朱翊钧个人努力成果,是万夫一力,才有的景象。
按照太宰万士和修撰《海外藩国志》中对于基础国力的定义,泰西的西班牙王国,是真正的日不落帝国,太阳的光芒始终照耀在他们的领土上。
万士和把西班牙王国排在了海外藩国国力第一,而琉球在已知的世界,也就比蛮荒之地稍微好一点。
连泰西来的黎牙实都震惊于大明的繁华,琉球国王尚久,自然也不遑多让,到了大明,尚久才真切的感受到了文明究竟是何物,奢侈是何物。
“尚兄以为,大明如何?”王谦在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就和尚久开始称兄道弟了,这是一种拉近彼此距离的惯用办法。
“很好,天朝上国!”尚久由衷的说道。
王谦疑惑的问道:“好在哪里?”
“政通人和。”尚久思索了良久之后,给出了一个答案。
王谦、王梦麟、陈学会互相看了一眼,暗道坏了!
这个尚久,看了这么久,最最最在意的就是看到了政通人和这四个字,这代表着尚久居然有一些政治抱负,想让他和他的世袭永远留在大明,难度直线上升。
如果尚久没有政治抱负,就再好不过了。
可是,他偏偏就有。
尚久正襟危坐,颇为郑重的说道:“陛下如同天上的烈日,照耀着大明的每一个角落,大明的百姓,每个人都沐浴在了圣恩之下,陛下的圣旨,送到到大明任何一个角落都会得到执行,这是我到了大明之后,最为羡慕的地方。”
尚久这番话的意思,像是在说,他在进入大明之前,其实想过自己的下场,但他还是来了,他就是笃定了大明是君子之国,不会用下三滥的招数强留他,而他还是要回去。
尚久到了大明之后,从松江府到京师的种种情景,都在告诉尚久,大明要把他留下。
大家都不是蠢货,尚久自然知道这些人的目的。
“喝不完的美酒、吃不完的美食、看不完的美人,是每个人都想要得到的,我也希望我的子民,可以如同大明百姓一样安居乐业,不受兵祸苦楚。”尚久再次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琉球子民何其有幸,有尚兄这样志向高远的人主。”王谦听完了尚久的话,反而摁下了王梦麟手,笑容满面的夸赞着尚久,表达了对尚久这种志向的尊敬。
王梦麟略微有些不解,但很快他便了然,还是王谦懂这些个天生贵人的想法。
人,越没有什么,就越是炫耀什么,如果尚久真的有鸿鹄之志,此时琉球百姓饱受战火之苦,大明水师在琉球反复的攻伐倭寇,尚久怎么不在琉球和琉球军民在一起,而是在大明的燕兴楼里?在大明的燕兴楼里振奋琉球?
尚久真的有鸿鹄之志吗?答案是否定的。
不要看一个人说了什么,要看一个人做了什么,尚久的从头到尾的行为,都没有表现出一点点自己的志向来,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罢了。
这就好办了。
王谦嘴角勾出一丝笑意,拍了拍手,一队美人就缓缓的走出了隔间,王谦、王梦麟和陈学会在声乐之声中,静静地离开了。
走出了燕兴楼的包厢,王谦对着王梦麟说道:“陛下说过,什么人最容易对付?不弘不毅,既不心怀天下,也不坚韧不拔,做事毫无定性,这种人最容易对付了。”
“王兄这话的意思,似乎是在骂我。”王梦麟稍微想了想,指了指自己,略显苦恼的说道。
王谦连连摆手说道:“贤弟此言差矣,贤弟若是不弘不毅,万太宰哪里会青眼有加?”
王梦麟他是弘毅之士,急公好义,他第一次出现在皇帝面前,是席氏女骗婚诈骗王银王老汉的家产案子,那个案子,王银王老汉是请不起状师的,但王梦麟收了十文钱,就把这个案子给打了下来,这个行为,可以被解读为沽名钓誉,大明官场需要名望去晋升。
帮人打官司,王梦麟居然只收十文钱,那席氏女的诉棍,一次就二十两银子!
话说的再多,王梦麟以举人的身份,用自己对刑名条目的熟悉,十文钱帮人打了不少的官司,十文状师,在京城赫赫有名,哪怕真的是沽名钓誉,也该王梦麟收获这份名望。
相比较之下,王谦和王梦麟的相处,就显得是个坏人了,王谦总是仗着自己家财丰厚,腰缠万贯,四处钻空子,讨好君上。
“这尚久,真的会心甘情愿的留下吗?”王梦麟好奇的问道。
王谦手指着自己说道:“坏人最擅长对付坏人,三根指头捏田螺,手拿把掐。”
“那该怎么做?”王梦麟颇为惊讶,王谦居然这么有信心。
王谦笑着说道:“让他自己说出来要留在大明,颇为简单,放倭人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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