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
一名穿着青衫的灰发老者坐在一只小马扎上,面前是一些瓶瓶罐罐,还有摆放一地的药材。
他脚上带着一副镣铐,镣铐很重,不论他身体如何动,双脚都纹丝不动,像扎根在地里一样。
因为长时间带着这沉重的镣铐,他的裤脚早已被磨破,脚踝处也磨破了不知多少层皮,隐约能看到那泛白的骨头。
王诚直接愣在了门后,这真的是自己的师傅、那位闻名西宁县的张神医吗?
当然是!
师傅的身型样貌早已烙印在他心里,哪怕只看一个背影他都能认出来。
可如今师傅的样貌让他不敢去认,两三个月前还精神饱满的一个人怎么就变成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王诚一阵心痛,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在眼眶里打转。
“师傅!”
这一声叫唤仿佛叫醒了沉睡中的记忆,老人身子一顿,而后颤颤巍巍地抬起头。
无法形容这是怎样的一张面容,脸上几乎看不到饱满的血肉,就像面颅骨贴了一张面皮,眼眶深深地凹陷进去,双眼浑浊不堪。
“阿诚!”
不知是激动的,还是很久没说话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王诚三步做两步来到近前,看着眼前已经完全瘦脱形的师傅,“噗通”一声,一把跪倒在他身前。
“师傅,我来迟了!”
张神医抬起那只干瘦如树枝的手,触摸着王诚的头顶,声音沙哑道:“傻孩子,你来这儿做什么?”
王诚擦干眼泪,露出微笑,道:“师傅,我来救你出去,我们回家!”
听到这话,张神医脸上非但没有露出兴奋,反而惊惧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这一把老骨头,死就死了,怎么能把你也给牵扯进来?”
王诚握住张神医干枯的手,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僵硬,心如刀绞。
他用力地握住这双手,摇头说道:“师傅,没有你,我早已曝尸荒野,就算是死又如何?”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从地球穿越到了这里,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总之他醒来时,全身206块骨断了不知多少块,一个人趴在山脚下动荡不得,那些野狗豺狼已经要分食他了。
是上山砍柴的大憨把他带到了济世堂,是师傅张神医每天给他配药、熬药,他才能很快恢复如初。
没有师傅,即便他侥幸不死,日后也必然会成为一个瘫痪在床的废人。
再造之恩,如何敢忘?如何能忘?
“你堂堂七尺男儿,怎可说如此丧气的话?”张神医恨铁不成钢道。
王诚浑不在意道:“师傅,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先把你脚上的镣铐打开。”
他双手抓住张神医脚上一只黑不溜漆的镣铐,庞大的气力豁然爆发。
然而,他完全低估了这对镣铐的坚硬程度,他那上万斤的气力作用在镣铐上,镣铐竟是纹丝不动。
“好硬的镣铐!”
王诚变色,以他如今的实力,全力爆发下连下品灵器都能折断,如今竟奈何不了一只小小的镣铐。
其实,先前从重量上他已经预感到这副镣铐肯定很坚硬,结果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没有继续纠结镣铐的事,进屋找了一根绳子,将师傅绑在自己背上,这样镣铐的重量就完全被他承担了。
百十来斤的镣铐,以师傅那比他手腕还细的脚踝根本承受不住这重量。
门外。
此刻已经被一群人团团包围,领头的那位是个穿着红衣的女子。
“潘萌!”
王诚目光紧盯着那名女子,他心中非常意外,他们几人喝的酒都被他下了迷药,没两三天别想醒过来。
可潘萌竟跟没事人一样,根本看不出丝毫中毒的迹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潘萌秀眉一立,语气复杂道:“王玄甫,你果然别有用心!”
“我别有用心?你应该问问府里的那位,他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王诚冷笑,言语中对宁侯不再有任何尊敬之意。
潘萌神色不断变幻,旋即冷冷道:“不管你说什么,今日你休想带着他离开侯府。”
“是吗?”
王诚面无表情,他对着站在门前的一名甲士随手一招,那甲士手中的铁枪瞬间飞至他的手中。
“杀!”
他大喝一声,一记“虎啸山林”当场震得一群人气血翻涌,口鼻溢血。
便是修为已至武师大成的潘萌也是头晕目眩,差点栽倒在地。
就在所有人以为他接下来会大打出手时,他背着张神医,一步踏至半空,从众人头顶掠了过去。
等潘萌清醒时,王诚已背着人至几十米外了,她赶紧下令:“快拦住他!”
然而,身边的一群人绝大部分大脑还处于混沌状态,修为突破至气血境圆满,王诚“虎啸山林”的威力自然是水涨船高。
这还是王诚没出全力的情况下,否则那些气血境武士能被活活震死。
然而,王诚依然没能走多远,就被那些负责巡逻的甲士堵住了去路。
这些甲士都不是寻常士卒,修为都在气血境,平日里又经常演练,不用人特意去指挥,便已自行摆下了一座军阵。
前面三排手持重盾,中间三排手持长枪,后面几排全都举着铜弩。
在这军阵中间站着一名年轻的小校,眼见王诚越来越近,他大手一挥:“放!”
“咻咻咻!”
一阵箭雨飞向王诚,配置着特制的铜弩,这些弩箭又快又准。
几乎眨眼之间,已出现在王诚面前,王诚不闪不避,手持长枪对着射来的弩箭一阵搅动,周围到处都是枪影。
只听得“叮叮叮”声响,迎面射来的弩箭当场被打飞。
那小校就要再次下令放箭,眼前突然出现一连串身影。
而且,这些身影并非连成一条直线,或左或右,或东或西,每一道都是那么的真实,让人琢磨不透。
这一刻,王诚显然踏出了逍遥游!
“快退!”潘萌在后面高喊,她非常清楚逍遥游的可怕。
然而,根本不等这些人反应过来,王诚手中长枪如蛟龙出海,左右甩动。
“砰砰砰!”
拦在前面的几名重盾手被当场打飞,王诚背着张神医横冲直撞,闯入阵中。
“轰!”
就像一辆极速奔驰的卡车撞进了人群,好几人被撞飞至半空。
这座平时足以灭杀大成武师的军阵,竟是一个回合没撑住便被打破。
王诚冲出军阵,枪不染血,因为他并未痛下杀手,那会耽误他的时间。
他回头看了一眼背上的师傅,见并无大碍,速度再次加快。
身形一闪,人已至十几米外,但相对于长一两千米的府内过道而言,这样的速度依旧没有办法让他在短时间内逃离侯府。
这般激烈的打斗自然也惊动了侯府中的其他侍卫,大批的人马在往这里集结。
五十人、一百人、一百五十人……很快突破了二百,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张神医趴在王诚背上,凝重道:“阿诚,把我放下来吧,带着我你走不出去的!”
“师傅,你放心,我们一定能平安出去!”王诚语气无比坚定。
张神医张了张嘴,这个时候多说一句都会引起王诚分神,一个不慎,就可能身死。
这么多士卒一起拥上过道,一下根本容纳不下,于是排成了几十层堵住王诚去路。
一名身着将军制式战甲的中年男子立于众将士之间,他满脸风霜,威武不凡,一看就是沙场宿将。
只见他张开双臂打了个手势,随即振臂高呼:“风!”
“风!!!”
“风!!!”
二百来号人瞬间齐动,前一刻还没有严格的阵型,下一刻却排成了却月阵型。
外围几十名刀盾手排成一个弧形,里面上百来号人手持强弓劲弩,全都瞄准着王诚。
这个原本防御骑兵冲击的军阵用在此处也恰到好处,正是应对像王诚这等气力强大的古武士冲击。
后方,还有上百人在迅速靠拢,彻底断了王诚的后撤之路。
“王玄甫,你逃不了的!束手就擒吧!凭你这些日子所立功劳,侯爷说不得会放你一马!”潘萌跟在后面,不紧不慢说道。
这么多人合围王诚,除非他身上长了翅膀,当然,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王诚看着前方左一层又一层的人墙,脸上虽然没有神色变化,但心沉入到了谷底。
不得不说,江湖人士跟经过职业化训练的军人真的没法比,虽然在个人武力上比军人强,但不论是组织纪律性,还是战斗素养,都堪比一天一地。
这也是为什么大周存在了上千年,江湖上诞生了不知多少武王强者,武皇强者也不在少数,但这些强者最后无一不是成为历史长河中的一颗沙粒,唯有大周长久地存在了下来。
那名中年将领眼见王诚越来越近,但他并未立刻出手,反而规劝道:“王都尉,素闻你足智多谋、英勇无敌,本将很是敬重,你此刻收手还来得及!”
王诚一言不发,心中却有了一些计较:单凭个人之力,冲击十几二十个小阵还行,对上这数百人的却月阵,他不觉得自己有实力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