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丞却毫不在意秦苏的话题多变,反而兴趣愈发浓厚,直接坐在床榻上开始滔滔不绝。
“从目前的结果来看,赢家是燕国,这却是打了各国的脸了,诸国一直视燕国为蛮地,不耻为伍,现在的结果有些让人难以接受。”郡丞一语道破最终赢家。
“具……”
“具体的是吧,我慢慢跟你说。”郡丞抢先接话,继续道:“我依次跟你说吧,燕国:总共胜一十六场,至强者称号两人,分别是五品林虎,六品曹寇。输四场,分别是三品千仞输两场,四品林豹输一场,七品昆安输一场,其中三场都是输给咱们大梁,不过没有死人。梁国:总共胜一十四场,至强者三人,分别是元兄弟,四品梁宇,七品车夫。输六场,分别是五品黎杉输四场,六品雷诺输两场,其中黎杉被燕国林虎所杀,总体来说梁、燕梁国平分秋色,瓜分了全部至强者,我们弱就弱在黎杉那里,不过人已经死了……”
“黎杉死了?为什么不认输?不可能连开口认输都做不到吧?”秦苏忍不住打断问道,这应该是自己昏迷后发生的事,毕竟秦苏与云柯交战时,余光看见黎杉与林虎也在交手。
在秦苏印象里,虽然几乎没有和黎杉接触过,但他看起来很是正气,仪表堂堂。
“元兄弟,你又天真了。这是求死!不仅黎杉,还有晋国四品徐齐、六品万博,楚国七品熊尧都是一样。”郡丞严肃道。
“求死?”秦苏不解道。
“这几人都是四场皆败,活着也是国家的罪人,会被百姓戳脊梁骨骂的,还会连累家人、门派,处境生不如死,还不如选择战死,至少名声上是为国捐躯,朝廷不仅不会责怪,还会给予一定补偿,对所在家族、门派也会适当照顾。这是最好的选择!”郡丞耐心解释道,似乎对此并不奇怪。
“最好的选择?”秦苏完全不能认同郡丞的话,更不认同求死的行为,如果死能改变什么,比如拯救万民,秦苏敬佩。可说到底只是为了名声,无论一人、一家还是一派,秦苏都觉得迂腐可笑,没了命,名声有个屁用。
郡丞见秦苏不再说话,自顾说道:“周国:总共胜一十三场,输七场,每个选手都各有输赢,分别三品云柯输一场,四品方杰输两场,五品宋泽输一场,六品孙念输一场,七品绍祺输两场,单人实力虽不突出,但整体可圈可点。晋国就急转直下了,总共胜四场,输一十六场,分别是三品应乐输三场,四品徐齐输四场,战死,五品邓阳输两场,六品万博输四场,战死,七品陈涵输三场。最惨的是自大狂楚国,一直自诩老大,这次可算丢人丢到家了,胜三场,输一十七场,分别三品昭鸣输四场,四、五、六三品均输三场,七品熊尧输四场,战死。”
“没有哪一品的至强者越级挑战吗?”秦苏心中大致了解,再次好奇问道。
“没有,也是因为除了楚国三品昭鸣外,各品最弱者都战死了,挑战强一些的,估计也是没把握,担心反被杀吧,至于车夫为何也没选择挑战,不得而知。”郡丞摇头道。
秦苏了然,并不感到意外,也再次证实一品之差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秦苏见郡丞还想继续聊下去,忙开口:“我饿了。”
待秦苏接受郡丞的投喂后,无情道:“吃完犯困了。”
汝南郡郡丞意犹未尽,也只好返身离开,让秦苏好好休息。
独自一人的秦苏突然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从离开秦都有冀开始,自己便身不由己好似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引着,秦苏当然知道这不可能,但仍是做梦一般,可这梦,秦苏已不愿醒来。
离火宗,位于梁国南部,一直以来仅次于无双宫、剑宗,声名显赫,可近十几年来,离火宗每况愈下,颇有盛极而衰的势头,到如今,更是变成了许多势力欲取而代之的纸老虎。
宗主黎庶枯站夜色中一动不动,生平第一次觉得秋风如此萧瑟,吹来满是凄凉的呜咽,吹响树叶婆娑的悲歌。
黎庶哪怕被外人耻笑无能亦不以为意,哪怕被三位长老联手打压亦不觉委屈,反而一直觉得离火宗在自己手上仍有希望,承受压力默默守护,举步维艰仍缓步前行。
时也命也,黎庶年轻时坐上了宗主之位,却难以服众,尤其以三位长老为首更是不将黎庶放在眼里,大肆结党营私,丝毫不顾宗门利益,可黎庶只能步步为营,以懦弱示人,想着卧薪尝胆,谋求反戈一击,肃清离火宗,将一个干干净净的宗门交给自己儿子。
可现在,黎庶觉得一切都像个笑话,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送了独子的性命,那是比自己更适合宗主之位的继承人,就这么死了,与之断送的还有黎庶心中本就不多的离火宗的希望。
黎庶无声落泪,眼前好似看见一个孩童歪歪倒倒奔向自己,张开小小双臂一声声高喊着父亲。
若不是自己无能,若不是自己给他施加了那么多压力,又怎会如此!补偿、庇护,又有何用,苟延残喘吗?事已如此,黎庶心中一股暴虐情绪无限蔓延,那是要以鲜血才能熄灭的火焰。
“何人?滚出来!”黎庶突然喝道,一股凶悍嗜杀的气势萦绕身周。
“黎宗主,息怒!”一人双手拢在袖内,从远处夜色中走出。
“宵小之徒,擅闯我宗门,可是活腻了!”黎庶面色阴沉,气势迫人。
“黎宗主,我叫车夫,替梁王而来,可否听我说几句话。”来人双手摊开,轻声道。
“七品至强者?你是千瞳卫?”黎庶问道,语气稍稍舒缓。
“七品至强我担不起,不过确实刚赢几场比赛。”车夫停下脚步,似乎是怕黎庶暴起杀人,别人也许不知,车夫却很清楚,黎庶已经摸到了九品门槛。
“你不应该在永安城吗?”黎庶反问道。
“天生劳碌命,没办法。”车夫说着,将千瞳卫指挥使的令牌扔了过去。
“千瞳卫指挥使竟把自己令牌给你当作信物,你说便是!”黎庶接过后略作翻看,复又扔了回去。
车夫没有在令牌的事上多说什么,直入正题:“黎宗主,我知道你心中有怨,却不知如何宣泄,但我专门赶到贵宗就是想告诉黎宗主,别让黎杉白死,别让离火宗堕落深渊。”
“什么意思?我怎不知千瞳卫还有劝解世人的职能?”黎庶冷笑。
“黎宗主,可听说过名为天的神秘组织,我们得到消息,燕国十绝宗极大可能是该组织一员,而杀害黎杉的林虎就是十绝宗弟子,我们不知这个组织的目的是什么?但从种种迹象来看,绝非善类,哪怕黎宗主不想报仇,大梁也绝不会放过十绝宗,还有,我们怀疑贵宗三大长老应该已经被这神秘组织接触甚至收拢。”车夫毫不在意黎庶的嘲讽,继续道。
“证据呢?”
“燕国十绝宗多位高手悄悄潜入大梁,我可不信十绝宗是来梁国游玩观光的,必有事情要办。燕王所派?又何必动用江湖势力!单凭自身,十绝宗怎么会有这样的底气。那听命于谁呢,让人只能联想那神秘组织。贵宗的事还需要证据吗?以前三位长老虽然争权夺利,但还是顾全宗门大局,反观这几年来却不管不顾,肆意妄为,对外与土匪何异,对内与蛀虫何异?”车夫话虽如此,仍是掏出一本簿册扔了过去。
“杀人、抢掠的事没少做。”车夫看着黎庶翻阅,轻声道。
“你们为何不阻止?”黎庶看着一桩桩令人发指的事,心中震惊,不由问道。
“阻止?黎宗主不也纵容三位长老许多事吗?你我心中很清楚,真正的阻止是铲除,而不是当那缝补匠人,除恶务尽。”
“那还等什么?难道,你们查不到那神秘组织的巢穴?”黎庶面色微变。
“黎宗主看来对神秘组织所知不多,我大概与黎宗主简单言说吧。晋国从民生安定变成怨声载道,十有八九是这神秘组织的手段,甚至楚国也是,黎宗主可粗略设想他们有多庞大,这座天下,无论朝堂、江湖、百姓,他们不知有多少人,别说巢穴了,我们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他们究竟要做什么?”黎庶沉声问道。
“不知道,现在的蛛丝马迹只能表明他们想要天下动乱!甚至这蛛丝马迹还是人家懒得隐藏的。”车夫毫不掩饰神秘组织的强大。
“为何我却没有被接触?”黎庶轻声问道。
“有必要吗?”车夫反问。
黎庶苦涩一笑,也是,自己不过有名无实的傀儡罢了。
沉默少许时间,黎庶再次开口,言语间再无暴戾,“需要我做什么?”
“黎宗主果然高义,很简单,忍耐、等待、战斗!”车夫抱拳施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