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左徒大人景逸心中烦躁无比,本来以为不过是一场颇为闲适安逸的旅行罢了,毕竟这么多年来,楚国在天下武道大会中虽然并不拔尖,但总体也不曾难堪。所以此次武道大会,楚国并无高要求,保持往常中等水平即是圆满。
哪里知道先是在秦国被打劫一番,现在开局又接二连三输掉比赛,照此情形下去,自己很可能会沦为楚国罪人!
郁郁不平,便光明正大携五名随从出门散心。
而同样有此心情的还有一人,宇文秀春,此刻也是拉着一人外出闲逛。
被宇文秀春强行拽出的人名为单然,也是秦苏登台那日坐在包厢中的一人,与宇文秀春年龄相仿,二人亦是至交好友。
“秀儿,你拉我出来到底要做什么?”单然同宇文秀春一般,都有些吊儿郎当的模样,双手环抱,一步三晃。只不过单然却是比宇文秀春分场合,比如正式场合便收敛极好。
“你再敢这么称呼我,信不信,我打得你叫爹!”宇文秀春翻了个白眼,恶狠狠道。
“秀儿爹?”单然故作惊讶道。
“得,单大爷,你回去吧,我就不该犯贱把你叫出来!我想着好事不能忘了兄弟,你倒好,寒心!”宇文秀春摆摆手,痛心道。
“秀哥,说说,什么好事,我刚开玩笑的嘛。”单然变脸极快,谄笑道。
宇文秀春沉吟少许,似下定决心道:“你难道不手痒吗?”
“什么?”单然不解道。
“找茬总会吧?奉命惹事!”宇文秀春悄声说道。
“奉谁的命?惹谁?有什么图谋?”单然有些惊诧道。
“保密!跟我走就是了,出事我担着!”宇文秀春一愣,我怎么知道有什么图谋。
宇文秀春率先向城南走去,半路还买了两瓶锦江春递给单然一瓶。
“你知道我不喝酒的。”单然皱眉。
“不喝,洒衣服上会不会!”宇文秀春鄙夷道。
然则,正如宇文秀春散心别有他意一般,景逸同样如此。
只因景逸莫名收到一封书信,言及有大事相商,事关天下格局,景逸本想一笑而过,却看到落款处时不由沉默深思。
信中所言此事最好面谈,为躲避眼线,让景逸今日带信得过的侍从大方出行,自己将视机以易容后的面貌混入其中。
因此景逸此行并无目的,只是散漫到处闲逛,所过处不乏偏僻小巷,由于其惹人注目的体型,也被不少人认出,纷纷侧目而视。
景逸已经做好了准备,随从统一黑衣装扮,头戴面纱,也安排好其中一人随时变装隐藏,替换后,即刻寻一间酒馆包厢细谈。
就当景逸再次走入一条逼仄小巷后,两个酒气熏人的醉汉摇摇晃晃从对面走来。
“不不不,肯定楚国垫底,我敢打保票,连输三场了,还指望翻盘?不可能!我都现场看了,那输得一败涂地、干脆利落哦……”隐隐约约的对话声传入景逸耳朵,闻言眉头紧蹙,又摇摇头,阻止侍从做出任何行动。
“你瞧,对面走过来个死胖子像不像那楚国使团代表,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我想想,哦,叫脑满肠肥,酒囊饭袋,就差把无能两个字写脑门上了,也不知道楚王怎么想的,派这样的人出来不是损害楚国形象吗?很难不让人觉得赢了纯属侥幸,输了理所当然……”对面二人似乎完全无所顾忌,肆意嘲笑道。
景逸再次阻拦侍从,眯着眼睛似乎要牢牢记住二人模样,倘若在楚国敢如此对自己出言不逊早剁成肉泥了,只是此刻身在梁国且仍有要事要办,强忍下心中怒火,低声说道:“离去之日,我要这二人死!”
“让让,让让,好狗不挡道哈。”二人东倒西歪一把推向景逸,不知是脚下不稳还是因体重原因没有推动,反让二人一屁股坐在地上。
“死胖子!找死啊?”二人大怒,坐在地上指着景逸大喝。
景逸不理,阴沉着脸准备返身离去。
“这死胖子,按巷子宽度长得吧,不过跟那楚国使团的胖子一个德性,怂蛋!估计我秦国参赛都比他们强……”二人相互搀扶着起身,口中仍是骂骂咧咧不停。
景逸止步扭头阴阳怪气问道:“你们是秦人?秦国使团的随从?”
“是护卫!”二人胸脯拍得砰砰作响。
景逸似笑非笑道:“杀了他们!”
心中仍是暴怒,贫贱秦人竟敢如此放肆,不过短短两月,受辱竟然两次,真当自己好脾气吗?
侍从听令,已有二人冲将而去,从怀中掏出匕首直刺两名醉鬼。
两名醉鬼大惊失色,扭身向后跑去,遇岔路便进,两名侍从压根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紧追不放。
可盏茶时间过去,仍不见两名侍从回来,景逸皱眉道:“去两个人看看!”
景逸身边只剩一人,却是一名七品高手。
可就在后两名侍从消失于小巷后,景逸二人身后不知何时站立两名蒙面人,一身酒气。
那七品侍从身形掠向蒙面人,口中高呼:“阴谋!左徒快走!”
一名蒙面人身如鬼魅瞬间贴身七品侍从,一柄软剑蓦然出现手中,剑尖寒光一闪没入七品侍从脖颈中,而后软软倒地。
“呸,绣花枕头一包草!”蒙面人冷哼。
此时景逸不过才奔出三步远,被两名蒙面人赶上,在保证不伤及性命的情况下一顿胖揍,“死胖子,还敢光天化日之下杀人,谁给你的胆子,这里是大梁,不是楚国,欠揍的玩意……”
景逸奄奄一息之际,两名蒙面人消失不见。
而四名追赶两名醉鬼的侍从却恰巧碰头在一起,正为跟丢之事又恼怒又惊惧时,却见那两名醉鬼从巷口跑过。
四人大喜,急忙追去,这次却是未被醉鬼逃脱。
两名醉鬼左挡右闪,同时高呼:“救命啊,杀人了!杀人了!”
可不管四人如何加快攻击,始终不能将二人斩杀,待喊声将街上人吸引而至,两名醉鬼满身血迹,惨不忍睹。
四人哪敢继续行凶,迅速退去。
两名醉鬼挣扎起身,惊恐道:“是一个胖子指使的,说梁人下贱不配阻挡他的路,便要杀了我二人……”
说完,二人不顾围观众人阻拦,跌跌撞撞而去,口中喃喃:“胖子杀人了,救命啊!”
待四名侍从赶回景逸所在小巷中,顿时面如土色,“大人,大人……”
发现景逸只是昏迷后,不由暗暗松口气,可当发现那名七品侍从已经死透,不禁毛发倒竖,背起二人迅速离去。
单然郁闷道:“白瞎了这身皮肉伤,只弄死个七品啊,还是你弄死的!”
“还只弄死个七品!怎么?下次遇见七品让你上?”宇文秀春嘲讽道。
“算了,我可打不过!”单然唉声叹气道,紧接着又道:“你确定回去不会被秦王罚?”
“应该不会吧。”宇文秀春回想今早无意听到龟老头喃喃自语:“该派谁去找楚国使团的麻烦呢,不暴露且能倒打一耙的那种?”
宇文秀春欣喜异常,便拉着单然出来碰碰机会,本想去楚国使团住处蹲点,哪里想到正好看见那胖子在四处晃荡。
送上门来的机会,哪还有错过的道理!
“哎,就知道你不靠谱!”单然一副果然的表情,却也毫不在意。
二人跨入鸿胪寺内,龟翁眼含笑意,面露惊讶,大怒道:“谁干的?”
就在景逸还昏迷不醒时,秦国使团报官,同时秦王亲自上书梁王控告楚国嚣张跋扈,竟敢当街行凶,恳请梁王严惩。
而几乎同时,楚国使团报官,副使莫敖屈轩上书梁王,楚使遇袭,七品侍从身死,左徒大人依旧昏迷不醒,请梁王给个说法并缉拿真凶。
在朝堂上自然楚使团遭遇更让人震惊,而民间却是楚国使团当街袭杀秦国使团的话题更多,毕竟当时有许多围观民众亲眼所见,至于宇文秀春当时所说梁人阻路一言,并无人在意为何胡说八道,反而愈加添油加醋,传闻愈演愈烈。
当晚,景逸悠悠醒来,大骂秦国下贱、晋国卑鄙,让屈轩摸不着头脑,直到看到景逸所说的那封密信,才发现景逸是被晋国使团约出去的。
“既如此,我倒觉得凶手并非秦国,你是临时起意外出,秦国如何知道并进行准备?总不能秦、晋联合吧,这更是天大的笑话!只是我却想不通晋国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明明国内已经乱成浆糊了……”屈轩若有所思不解道。
“管它呢!晋国也好、秦国也罢,都不把我楚国放在眼里,肆意戏耍玩弄,待回国后,我定要请奏陛下出兵,以正楚国威名!”景逸怨恨道。
无论宇文秀春,还是龟翁,甚至秦王,都不晓得这一出戏不仅达成目的,而且搅乱了晋国大司马呼延将的图谋。
呼延将此后向景逸百般示好,都被置之不理,直到身死依旧被景逸视为仇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