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苏觉得瘦小老头至少奔行了近百里的距离,待秦苏站定后看着眼前这座山,有些惊愕,不曾想北面还有如此大山,凝神抬望,但见峰峦起伏,重叠环绕,山路蜿蜒深邃,山顶隐匿于云层中,云雾缭绕,林木葱郁,颇有些缥缈世外桃源的意思。
只是,这样一座大山,倒是莫名有些寂寥,周边也未曾见到村落,孤零零的一座。
“这山里也没什么野物,山下周边的土壤贫瘠,许多都是岩层,没人在这安家的,所以相当冷清。”老头见秦苏上下打量,又左顾右盼,便开口解释道。
安静倒是安静,只是这样一座大山,门派应该很大吧,自己估计不太能接受,人多嘴杂,容易惹人注意。
瘦小老头轻推秦苏一把,“走,爬山!”
秦苏负重三百余斤,三分之一处便已感觉腿脚有些发软,关键很多地方都近乎垂直,且山石湿润,很是光滑,更显吃力。
瘦小老头却是轻松至极,一步两三个台阶,口中哼着小曲小调几乎没断。
等秦苏手脚并用终于能看到尽头时,已是筋疲力尽、狼狈不堪,抬头赫然见一块半人多高的石头上刀刻斧凿写着三个字:不二山。
“加油!马上到了。”老头再次鼓励道。
山顶是一片极其平整的开阔地,远比自己想的还有大许多,只是冷清的不像话,偌大的地方只有正中一处大殿还像点样子,可也明显看得出岁月的痕迹,其他还有,半个大殿,因为另一半却已经倒塌,以及三座两层楼的木屋草堂。
秦苏突然不禁打了个寒战,山顶的风如利刃般刺入身体,寒冷如冰,山风呼啸让秦苏都有些站立不稳。
“进屋进屋,风大了点!”老头笑呵呵很是热情。
正中大殿门口,有一高大老头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看着秦苏走来,面色很是奇怪,真忽悠来一个?
“哎,你倒是迎一下啊!”秦苏身旁瘦小老头喊道。
那高大老头闻言,跳下台阶,大步走到秦苏身前。秦苏立马觉得温暖许多,那在耳边呼啸怒吼的风声霎时消了下去。
“呀,这年轻人不错,累坏了吧,快进屋,进屋。”高大老头吧嗒抽口烟,又抬脚磕下烟杆,挤出满脸微笑道。
大殿里真叫一个空荡荡,秦苏看见仅有的四把椅子中还有一把只有三条腿。大殿正中悬挂一副画像,是个笑眯眯的老头模样。
“那个,随便坐!我去烧点热水!”高大老头搓搓手,讪讪笑道。
秦苏顾不得许多了,自己真的要累散架了,尤其满身的汗被山顶刺骨寒风一吹,有些晕晕乎乎的。
两老头,一个忙着烧水,一个满屋子找茶叶。
“哎,茶叶呢?”
“屁哩,啥时候有过茶叶。白水煮姜,驱寒回阳!”
“那个,喝点姜汤好,暖和。”瘦小老头悻悻道,再也没有山下那高人模样。
秦苏一碗姜汤喝下这才感觉舒服许多,然后皱眉心道,这莫不是骗子吧,哪有门派,这大殿该叫遗迹吧,那木屋搭得还不如寻常百姓家呢!
也不知是天不作美,还是听到了秦苏心声,只听得突然一阵哗啦声,秦苏起身向外看去,一木屋轰然倒塌然后随风远去,很快被清扫出又一小片空地。
秦苏看看外面看看瘦小老头,又看看继续吧嗒吧嗒抽烟的高大老头。
“那个,冬天,风大!”瘦小老头扭头看向别处,嘴上说道。
秦苏心中直骂娘,合着还真是一点没说谎,这可不是孑然一身吗?没想过传承?传承什么?一山顶的西北风吗?用你传承啊!
“行了,人家又不瞎!看也看了,你问问年轻人咋想吧?”高大老头说着也是把脸扭了过去。
“那个我能问下咱这门派叫啥?门内有几个人?”秦苏小心翼翼开口问道。
“咳,你上来应该也看见了,这叫不二山,门派呢就叫不二派,门内现在如果算上你的话一共五人,我俩,你还有个大师兄不过失踪了,还有个二师兄今儿下山了。”瘦小老头眼神锃亮,急忙说道。
好嘛,不二派,这名字多二啊,合着不算自己就三个人,还不如寻常人家一户人口多,什么大师兄失踪了,估计跑路了吧。
“那咱这门派官方承认吗?”秦苏继续问道。
“那当然了,传承几千年了!”瘦小老头难得硬气道。
那还好,别出门谁也不认那就玩笑开大了,至于说几千年的传承,秦苏压根就没听进耳朵里去。
“行,那我就加入!”秦苏朗声道。
“啥?”高大老头抠了抠耳朵,有些不敢相信。
“我加入!”秦苏再次说道。
“加入哈,好好好!哎,听着没,加入!”瘦小老头显然很兴奋。
秦苏倒觉得挺好,清净、人少,没规矩,没约束,自己以后跑也就跑了。
“我给你介绍下哈,画像上是咱们开山祖师,叫,哎,叫啥来着。”瘦小老头一句话差点让秦苏立马反悔下山。
“混蛋,你快闭嘴吧!”高大老头把烟杆磕得砰砰响。
“祖师叫江沅,我姓谷,他叫成大器!”高大老头接话分别简单介绍道。
秦苏看向那叫作成大器的瘦小老头,是不是有些有悖先人期待啊。
“嗯,我从现在起就是你师父了,那个你叫师叔就行!”瘦小老头点点头,笑吟吟道。
“放屁,我是你师兄!叫也得叫师伯!”高大老头瞪眼道。
“行,就叫师伯,你师伯是咱们掌门,叫谷雨娟,这名字有出处,出自雨洗娟娟净,风吹细细香,可是不一般……”瘦小老头飞快说道,可话没说完,就被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的高大老头一脚踹得飞出了大殿外。
“别听他瞎扯,你以后就叫我大师父,叫他二师父,你当我俩共同的弟子。”高大老头叹息道,秦苏总觉得高大老头有些于心不忍的样子。
“我胡扯,你发誓你不叫谷雨娟?还有,那是我弟子!”瘦小老头在殿外高喝。
“哎,年轻人,你等一会哈,马上就好。”高大老头将烟杆插在腰间,瞬间消失出现在了殿外,秦苏起身却没有望见二人身影,只听得瘦小老头偶尔一声声凄厉惨叫。
片刻时间后,二人一同走进大殿,瘦小老头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秦苏见状起身道:“弟子元宝拜见大师父、二师父。”
秦苏说完正要行跪拜礼时,却被俩老头迅速近身一边一个扶住阻止。
“不兴这个,不兴这个,心意有了就行。”大师父笑呵呵道。
“再去祖师爷那上柱香就完事了!”
这是秦苏听过、见过的最简单的仪式,两老头乐呵的像两个孩子,秦苏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人明明那么厉害,门派却为何如此凋敝。
两个师父又开始忙活起来,一个就在大殿内给秦苏收拾住的地方,草屋呢?那肯定不行,徒弟这身子骨弱了点,别刚入门就冻坏了!另一个则是忙着做饭,却又立马把成大器叫道一旁一阵数落,不一会便跟秦苏说要出门一趟马上回来。
秦苏就听见大师父骂二师父的声音,“你是不是脑子里长得都是草啊,今天带徒弟来,你屁都不提前放一个,好嘛,啥啥没有,饭咋个做!”
晚上得吃食特别丰盛,大师父出去一趟回来便扛着一头肥硕的野猪,手里拎着两只兔子,一桌子肉外加一盆野菜汤,俩老头笑呵呵猛劝秦苏多吃些再多吃些,二人却几乎没有动筷。
“大师父,二师父,你们也吃啊,我自己哪吃得了这么多,嗝!”秦苏满嘴油花说道。
“哎,哎,吃呢,吃呢,你多吃点瘦肉!”二师父眉欢眼笑道。
饭后,秦苏不由分说被两位师父按着去休息,待秦苏躺下,大师父猛地拇指在秦苏眉心一点,秦苏立马安然睡去。
然后俩老头一边一个蹲下身子握住秦苏手臂,然后又捏捏腿,随后二人皆是笑逐颜开的模样。
“你啊,你啊,一辈子没干成过啥事,不料老了却捡了个好徒弟。”大师父又是摇头叹气,又是点头感叹。
“哈哈,那是呢。你说我这徒弟是不是有点古册上那意思。”二师父叉腰而站,乐不可支。
“没错,当真是骨肉筋皮一体淬炼,双臂已经完成,腿部也有三分之一了。”
“是,更好,不是,我也觉得挺好,非常好。咱可是先说好,狗屁担子不许扔给徒弟,没影的事,爱咋地咋地吧。”二师父欣喜,却又瞪着大师父说道。
“嗯,嗯!听你的,他开开心心的、平平安安的就挺好。”大师父点点头,第一次没有反驳。
“走吧,赶紧干活去!瞧瞧,搭得这是啥,丢死个人!”
“那不都是二憨憨搭的,一身子力气,净偷懒。”
秦苏睡得极其舒坦,也不知怎么就警惕全无,睡得很香、很沉。
当秦苏环视四周,才记起昨天已经拜师了,这一切跟做梦一般有些不真实,未见到二位师父的影子,秦苏朝殿外走去。
殿外,原本塌掉被风吹跑的木屋处,一座大气坚固的石头屋子矗立当场,石块切割平整,整齐无缝,每个都有三尺见方,在凛冽呼啸的风中纹丝不动。
这,这是两位师父一晚上搭出来,选石、切割、搬运、搭建!天呐,秦苏心头不禁一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