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道陵找到秦苏时,季尚伫立身侧,还有一女子也在,那女子当得是清扬婉兮、婉如清扬,正披着件大氅倚着树熟睡。。
“看来你们已经得手了,小道还担心白等一晚上呢。”丰道陵大大方方就地而坐。
“公子,你们先聊,我去把风。对了,这包裹里是公子的衣物。”老季说完转身离去。
秦苏再一次打量身周环境,对季叔敬佩之心再添三分,此处位于翼山山脚盆地,距离蒙塬县极近,却又位置隐蔽、不见人烟,溪水、灶具一应具备,真不知道季叔怎么发现的这地方。
“说什么了?”丰道陵活动着四肢,向着那女子扬了扬头。
“哎,什么都不说,还要求把她送回去,然后就是不停的哭,简直无法交流,季叔便让她睡着了,等你来商量。”秦苏双眼通红,有些头痛。
丰道陵轻轻一笑,朝着那女子拂袖喝道,“醒来!”
“姑娘,你父亲疯癫了。”眼见着女子面色剧变,开口嚎啕之际,丰道陵抢先开口。
“啊?怎么会,前夜还好好的。”女子张口欲呼,却又惊讶询问道。
“所以啊,此事跟你肯定有关系,早不疯晚不疯,你失踪的第二天就疯了,我们只想救人,也只想和你了解些情况,绝不会为难你和家人。”丰道陵循循善诱,不经意的和秦苏确认了眼神。
“信不过你们!”女子虽面露焦急,但仍是带着狐疑。
“那你信谁?官府?天命教?”
“你们也知道天命教?”女子面露疑惑。
“当然,不仅如此,我们就是天命教的人,奉命调查此事,你难道不知道疯癫之人都是教众?而且你父亲李木也是我教中人,什么鬼啊怪啊?这根本就是针对我教的阴谋,莫不是事情愈发不可控制,岂会把你偷偷带来询问!”秦苏从女子表情反应可以看出果然如此,这女子不仅知道,而且对于天命教显然更为信服。
“符牌!”秦苏从怀中掏出符牌,在女子眼前晃了一眼。
“哎,如果你不配合,也只好把你送回去,只是你父亲,许是真的没救了。”丰道陵继续补充道。
“你们想知道什么?”女子沉吟半晌,猛然开口。
“你父亲有没有告诉为什么要绑你?”
“你们不知道?”女子立马警觉。
“当然知道,只是怀疑你父亲知道的和我们所知会有些许出入,这出入可能就是关键,所以你要原原本本、一字不差复述一遍,这才有可能找到凶手。”说完,秦苏任由女子思考,不再有所逼迫。
“疯子,咱们教向来是敬天拜地,顺天行事、帮扶众生,也不知是哪个天杀的针对我们,这背后也许有更大的阴谋,只是不管安县令还是老乞丐也是毫无头绪啊。”秦苏故意和丰道陵说些有的没的。
“可不是,先疯癫再死亡,天命教不怕死,只是死的不值啊!”丰道陵摇头叹息。
“我说,我说,求你们一定要救我父亲,救大家,父亲说天命教无所不能,你们一定可以的对吗?”女子情绪颇有些激动。
“当然,全教都在彻查,你这只是其中一小环。”秦苏表情凝重,完全是当下真实的情绪体现,从女子的信任可以看出这天命教的渗透力之广。
“我其实知道也不多,只是相信父亲,他谦和、热心、勤奋、顾家,从小言传身教教导我要帮助别人,我一直视父亲为榜样,也就前几天父亲问我是否愿意为数万人牺牲自己,告诉我他是天命教的一员,是为这苍生黎民而奋斗,可世间不太平,尤其秦弱民贱,而蒙塬县这么多年的安宁都是代价换来的,现在轮到我了。”女子说着忍不住啜泣起来。
“什么代价?”秦苏急忙问道。
“献身!”女子言语平静,并无抗拒的意思。
“献身?给谁?”
“我也不知道。”女子摇摇头。
“那你就敢答应?”秦苏实在有些不理解。
“我相信父亲,他对我很好很好,我知道他很舍不得我,这些日子不知道偷偷掉过多少次泪。父亲牺牲自己的女儿,我牺牲自己,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那你为什么会在县衙?”丰道陵明显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县衙?我不知道,我都是被蒙住眼睛的,完全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有没有想过,这是必死的结局,乱坟岗所谓的衣冠冢大多都埋着尸骨!”秦苏还是不太理解。
“没关系的,父亲告诉过我大概率活不下来的,我早就做好了准备。等等,你们为什么在问这些,你们不是天命教的人……”
丰道陵再次挥袖,女子话未说完便瘫软在旁。
“没事,只是失去了意识,醒来也不会记得我们的。”迎着秦苏询问的目光,丰道陵解释道。
“接下来怎么办?”丰道陵有些漫不经心问道。
秦苏也不知道,以前好像从来也没思考过什么事情,不过道士的话像是有股力量让自己止不住转动脑筋。
小半炷香的时间后,“晚些时间,先把女子悄悄送回她家里吧,看看会有什么反应,只要有下一步动作也就会有更多线索暴露。现在嘛,先找地睡一觉,然后再去县衙。”秦苏揉着脑袋,一字一句道。
“妥。”丰道陵爽快点头。
秦苏醒来已是傍晚时分,在丰道陵目光催促下下匆忙梳洗完毕。
“我怎么觉得你不是很上心啊,这么能睡?”丰道陵轻笑调侃道。
“抱歉,抱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脑袋有些痛,困得厉害。”秦苏脸色一红。
“哈哈,适应适应就好了。”
“什么?”
“没事,赶紧走!”
县衙门口,两名皂隶站立,相较老姚而言,精神、威严许多,讲明来意,没有禀报便直接领着两人向里走去,说是姚头吩咐的。
“姚头?”
“是的!”
为什么断个胳膊的家伙会是皂隶行头,想想还是没有问出口。
“老姚呢?上次来是他在门口。”秦苏随意问道。
“姚头应该在同县令大人一起。”
“上次来,好像你们都不在,是去办什么案子了吗?”秦苏继续问道。
“没有没有,县里案子极少,一般没事的时候,白天都是去老乡家帮忙干活去了。”年轻皂隶不假思索道。
“你知道我们哪天来的?这么确定?”秦苏反问道。
“姚头吩咐你们来的话直接带进去,也就顺口说了你们上次来过的事。”年轻皂隶淡淡道。
刚走到内宅门口,秦苏就听见屋内安县令的声音传出,“干什么吃的,看,看不住,找,找不到,现在倒好,谁能说说该怎么办!”
领路的衙役小跑着去敲门禀告,屋内的声音立马变得安静。
却只有杜县丞走了出来,缓步走到近前,“二位,今天有些急事商议,恐怕不能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无妨,所谓的急事,可是忙着找人!”丰道陵悠悠开口。
“你们,你们知道什么?”杜若飞脸色大变。
“现在是不是有时间聊聊了。”秦苏说着便朝屋内走去。
“嗯?二位,今天不便,杜县丞……”安如山见屋门被推开,面露不喜,倒也耐着性子开口。
“莫急,安县令,我知道你们再找人,人这会应该在家里了。”丰道陵缓缓开口道。
“什么?”安如山脸色陡然一冷。
“不信,应该过会就有消息传来了。”
杜若飞闻言向外匆忙走去,倒是老姚安坐如常,屋内重陷一片寂静,秦苏他们等着安、杜二人主动开口,而安、杜二人等着消息确认。
一刻钟的时间,杜若飞面色沉重走进屋内,在安如山耳边轻轻耳语。
“呼,你们干的?还知道些什么?”安如山面目急转变化,复又恢复神色。
“是,还知道人曾在县衙呆过一天,你们想把她送走!”秦苏紧盯着安如山说道。
“哦,我怎么不知道?二位切莫胡言!”安如山面色一变,却依旧不打算承认。
“不知道?要不要现在去客房第二个房间看看,里面想必还有换洗的衣物没处理吧,你们、王掌柜都是一伙的,明人不说暗话,现在还想抵赖,有些牵强了。”秦苏冷冷笑道。
“确实,女子被我们寻到便带到县衙问话,不存在送出城,是要送还回家。”安如山轻笑,神色柔和。
啪,秦苏猛然拍向桌子。“你们还想狡辩,天命教里有人已经说了。”
“不可能!无人敢……”
“诈我?”安如山由愤怒瞬间恢复平静。
“诈你?你们还不承认,那李木也是天命教的人,是他亲自将他女儿交给王掌柜,然后带到县衙。什么闹鬼,纯粹是有人再针对天命教,还不说?到底还要疯多少人、死多少人才算完,天命教不是人人为本、大公无私吗,连自己人都不想救,谈什么救别人!”秦苏愤怒至极。
安如山呆呆愣神,良久,“你们到底是谁?”
“秦人!”
“我不是哈,我就一闲人。”丰道陵小声说道。
“哼,你们也是针对天命教的?”安如山面带嘲讽。
“不是,我们只针对伤天害理之人!”
“伤天害理?那你们来这意欲何为?”
“想要捉鬼,还蒙塬安宁,就必须先知道女子失踪的原委,而这跟你们脱不了干系,你说来这是干嘛的。”秦苏愤愤道。
“呵呵,原来你们不知道,可笑,凭什么告诉你们?”安如山状若疯狂。
“凭什么?凭不用再死人够不够,凭将天命教伤天害理的事情公之于众够不够,凭蒙塬所有天命教众的人头够不够!秦国虽弱,但不愚昧,欺我秦人,伤我秦人,杀我秦人,这笔帐总会算的!一定会算的!”秦苏陡然提高了嗓门,激动道。
“放屁,本官也是秦人!决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只想救人,救更多更多的人!我不怕死,天命教的人不怕死,可要看死得值与不值!”
“来人,拿下两人!鬼,我们自己捉!”安如山声嘶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