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春与他同乘一架飞机,跟他不坐在一起。在飞机里上厕所的时候,两人曾说过话,同行的人没看到。可是让车开到那家旅馆,江会可能就知道他是去会女人。江会干出租汽车司机这种行当,这方面的经验肯定不少。真叫人头痛。这次偏偏乘上了这辆倒霉的出租车。
“哎,管昌,”江会一边开车,一面喊着左云山的旧名,“明天我歇班,我到剧院的后台去找你好吗?”
“我想到后台从近处亲眼看看曹丽。我是曹丽的歌迷呀!不光是我,我的妻子、妻子的妹妹,都是她的歌迷。要是你能给我说说情,让她给我签个名就好了。”
这个乡下佬!左云山在心里暗暗骂了江会一句。可是还要靠他送到平顶山旅馆,他没好一口回绝。
“什么时候到后台去好呢?”江会继续问。
“12点左右吧。”左云山勉强应着。
“12点左右?这么说,她的独唱音乐会我也能免费欣赏哩?真是谢谢了!”
江会的声音充满了兴奋,益发使左云山厌烦。
这一带同南光新开发区的景象相似,有新村,有高楼,也有树林。
在女服务员的引导下,穿过前厅,来到住宿处。旅馆比想象的要大一些。
左云山敲了敲一间房间的门,里面轻轻地应了一声:“请进!”是魏春的声音。
换上浴衣的魏春坐在屋角。
“你来了!”
魏春招呼着站了起来。她身材修长,看惯了她穿西装,总觉得这身打扮不谐调。
她穿西装时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可是一穿上睡衣,就显得头发太稀。左云山下了不少功夫为她掩饰这一缺陷,可是仍嫌显眼。一年前的魏春怎么看都年轻,而现在,却觉得她年纪增大了。
“饭吃过了吗?”
“吃过了。”
“是吗?”
魏春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看着左云山换上浴衣。不过并不是要为他收拾脱下的西装。她已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好胜与怀疑。
左云山没理会她,径直进了卫生间。浴缸就在里面,小巧而舒适,刚好能容下两个人。
——这次福昌之行,魏春说什么也要跟来,给她解释也不听,而且越解释疑心越重,反倒咬住不放了。她怀疑他要带别的女人来。为了不惹麻烦,左云山只好应允。
刚才说吃过饭了,她顿时就变了脸。大概她一直等着想同他一起吃饭,所以怀疑他在外面同别的女人一起吃过了。近来她的疑心愈来愈重。
他泡在热水里想,要是一个人外出旅游该是多么自由啊!被她缠着,便格外渴望自由。独自一个人,那多自由自在啊!
同一年前相比,魏春魏春已判若两人。在他面前,以往的装腔作势和文质彬彬的外表早已荡然无存。在外面依然装模作样,而只有他俩时,她就完全是普通的那种肉--欲和嫉妒心强烈的女人。左云山也没想到她会变得如此惊人。
半年前他就想把她甩掉,可是她知道后反而贴得更紧了,一说起要同她分手,她就惊慌失措。深知她过去的左云山对如今的她膛目而视。
有两个原因弥补了他们之间的裂痕。魏春不愿辞去她工作的杂志社。她热爱《女性生活》编辑这一职业,因此不喜欢外界知道同他的恋情。她在职业上有效地运用自己的知识,满足于在采访对象这个圈子里拥有一点小权,工资也不算低。若辞去现在的工作,可能再也找不到这样舒适的职业了。对这一点她很清楚,因此她不希望同他之间发生无聊的纠纷,弄得满城风雨以致不得不辞职。
从左云山这一方面来说,魏春还有些利用价值。在藤维的事上,她有恩于他,后来一有机会就在《女性生活》上介绍他。给他创造“出名”机会的,确实是编辑魏春。不仅如此,她还向服饰杂志、妇女杂志等别的编辑同行们介绍他,他们也把他吹了一番。
可是,从左云山追求的目标来看,那只是前进道路上的一小段。要想不靠魏春的帮助,还需要一段时间。在完全自立,不是依靠新闻界,而是对方有求于自己之前,必须掌握住魏春。因此,不能太冷淡,要适当地讨好她。
尤其是在潜在的敌人开始露面的现在,把魏春推到对立面上去更加不利,说不定会被用来进行攻击诽谤,弄得不好她会反戈一击,因此不能不忍着点。地位巩固以后,就任何攻击、诽谤都不怕了。
两人的这些利益牵制着魏春,也制约着左云山,使彻底破裂不至于马上发生。
浴室门开了,魏春走了进来。灯光透过水蒸气模模糊糊地照在她白皙的肩膀和胸部上。她的脖颈和两条腿又细又长,锁骨突出。浴盆里的水溢出来了。
“怎么,你还洗?”左云山身子朝一边让让,问道。
“想洗几次就洗几次,不行吗?”
魏春脸扭向一边。胸部已不像一年半前那样丰满。
“那是你的自由。”
“你同谁一起吃的晚饭?”
“跟一起来这里的人。”
“谁,是谁?”
“曹丽的经理、乐队的指挥,还有店里的柳田等。”
“你不知道我没吃饭在等着你吗?”
“我想到了,可是要应酬,没法子呀!”
“你是同曹丽一起吃饭的吧!”
魏春猛然扭头朝着左云山,锐利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不,她忙得很,没同我们一起吃。她说要等演出结束后再吃。”
他知道她要问这些,连下面要问什么也猜出几分。
“你在打曹丽的主意吧?”
“别开玩笑,我怎么会打她的主意,根本没有兴趣。”
“哪你为什么要跟着她来到这么远的福昌?”
“我并不想来,可是她再三请求,不好推辞。她恳求我好几次了。”
“你这样说,谁相信啊?她又年轻,长相又漂亮。”
“她长得漂亮?”
“别装蒜!”
“我就讨厌那副模样儿,年轻倒是年轻,但人很幼稚,修养差。”
说她修养差,这略使魏春开心点儿。其实,她刚才就想同左云山和好了,没叫她却自己跳进浴缸,就是想表示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