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外面的银行去,那儿厕所干净。”田晓明说道。
“我忍不住了。”
田晓明翻了个白眼。
“今天周末,你进去也是要排队。忍一忍就好啦! ”
田晓诚挣脱田晓明就往厕所跑。
田晓明只能跟上去,他找机会往后面看了一眼,顿时紧张起来: 方才戴帽子的那个男人果然跟了上来,而他的身边,还多了两个穿条纹 t 恤 的墨镜男。
田晓明强忍着恐惧,同时在心里有了一个判断: 对方这一次是有备而来,恐怕没那么容易脱身。
田晓明追上田晓诚,往四下里扫了一眼,拖着田晓诚往公园内书画展区的方向走过去。
“我们去那边的厕所。”
田晓诚满脸不高兴。
“那边明明远些。”
田晓明不理他,他在看展览的老人里寻找熟悉的面孔,他记得有几个邻居老人也是经常到公园来看展览的。
可惜的是,他一个熟人都没遇见,只得硬着头皮跟着田晓诚往厕所的方向跑。
帽子男与两个墨镜男加快了脚步。田晓明对厕所周围环境很失望,人没他想象得多。
这时,一个拿卷筒冰淇淋的小男孩从田晓明兄弟俩面前走过,田晓明故意狠拉了田晓诚一把,使得田晓诚重心不稳地撞到了那小男孩的身上,冰淇淋糊在了两个人的身上。
小男孩大哭,田晓诚暴吼: “你干啥吗?”
田晓明连连道歉,小男孩的爸爸骂骂咧咧地拉着小男孩进厕所去清洗衣服上的污物,这一件小事也如田晓明所愿引来了不少路人的注目。这使得三个跟踪者多少有些气结,不敢贸然靠近。
田晓明把气得直瞪眼的田晓诚往公厕的门里推。
“你不是急了吗?”
田晓诚气呼呼地进去了,田晓明兄弟一出现,那男孩的父亲便狠狠地瞪着两人。
田晓明再次道歉,又是帮忙拿着对方换下的衣物又是不断哄小男孩开心,田晓明成功地拖延了对方的时间,最后两兄弟跟着父子俩一起出来,小男孩黏着一直用笑话逗他的田晓明,咯咯直笑,早已忘了前嫌。很明显极少享受这待遇的田晓诚则垮着脸,满是醋意地看着他俩。
跟着父子俩走了一段路后,田晓明发现跟踪者并没有知难而退,只是三个人中少了一个墨镜男。这让田晓明不禁有些心慌,伯伯的电话还没有打过来,说明他还没有到银行。手机快没电了,田晓明决定在没有搞清楚全部状况之前暂时不浪费电——反正催促也没有用,伯伯也不能长翅膀飞过来。
父子俩准备转弯朝花卉区去,如果再跟着他们就会离大门越来越远。田晓明计算着距离,决定赌一赌。
“我们来比赛,看谁先跑到大门口,输的买冰淇淋。我让你十步。”
和父子俩告别后,田晓明对田晓诚提议。对这个稳输的比赛,田晓诚仍然充满了热情,在田晓明说了开始之后,田晓诚拔腿就跑。
“一,二,三,四,五,六,七……”
田晓诚的大嗓门再次成功引人注目,田晓明冷冷地看了看那两个已经暴露出不良目的的跟踪者,只要是跑着的,他们动手的难度就会大大增
加——毕竟要抓住两个奔跑的男孩,动静太大。
田晓明很快追上弟弟,说了句 “我赢了”,便拽着后者一鼓作气地跑到公园门口。门口站着两个保安,田晓明大大松了口气。他仍然买了两盒冰淇淋,兄弟俩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吃完。在这里,每一分钟都有人进进出出,田晓明得意地猜测跟踪者气得快吐血了。
到了街上,就更不用怕了。
田春达满头大汗地冲进银行,他在人群里搜索每一个小孩的身影,但没有一个是他的侄子。
田晓明的电话提示关机状态时他便已经乱了手脚,现在他只觉得全身冰凉。弟弟已经出了祸事,他的儿子再不能出祸事了!否则自己这个当哥哥和伯伯的罪过就大了!
郝东也冲了进来,一眼便看到田春达差不多都要扭曲的脸。
“团队你别急,附近兄弟都通知到了的,都提着神呢,没回应就是没事,别急啊! ”
田春达也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但恐惧像一条毒蛇咬住了他,让他感到窒息。
他捏了捏郝东的肩膀,实际上他只是想借一把力略微支撑一下自己。
无数与田晓明和田晓诚有关的图像在他的脑子里闪过: 他们出生的时候,他们狼吞虎咽吃东西的时候,他们摇摇晃晃学走路的时候,他们喊第一声伯伯的时候——他错过了田晓明的那一声,所幸没有错过田晓诚的。田春达父母去世得早。弟弟田夏至是他带大的,所以哥俩感情非常深。弟弟的孩子几乎跟他的孩子一样。田春达只有一个女儿,在北京上大学。所以他对这两个侄子非常亲。他闭上眼,他还想看见侄子们上大学,结婚,生子……他拒绝去看隐隐约约从这些画面深处往外爬的阴影,他不要,永远不要看见他们出事的画面。
“伯伯! ”
田春达满身冷汗地转过头,看见田晓明及田晓诚也是汗流满面地站在银行门口。
他愣了几秒钟,又用了几秒钟把恍惚换成惯用的严肃,他不想在孩子们面前看上去像个被情绪控制的傻瓜。
“不是说马上过来吗?”
“哥哥带我绕圈子! ”田晓诚抢先告状。
像是预料到会挨骂似的,田晓明一点儿委屈的神情也没有。
“我把他们拍下来啦! ”
“谁?”
田春达接过田晓明递过来的手机,手机里有几张新照片,照片中有一个墨镜男和一个帽子男,但拍得不是特别清楚。
“这是?”
“伯伯,”田晓明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田晓诚,“这里不方便说。”
田春达在办公椅上坐下来,田晓明则好奇地东张西望,显得十分兴奋,这还是田春达第一次带侄子来自己工作的地方。
田晓诚噘着嘴,只是坐在沙发上生闷气,因为很明显,水上乐园的计划泡汤了。他看着田春达的眼神里都带着幽怨,田春达的心思则完全在别处。
之前他其实是抱有一丝侥幸念头的,他希望只是自己敏感,那白头男不过是逞口舌之快,没有人会威胁他的家人,没有危险,也没有跟踪。
田晓明讲述过程的时候,他的心一直揪着,比他的面部肌肉还绷得紧,他想要大吼一声,他想要把两个孩子拉到自己的身后,让危险看不见他们。
他想说,冲我来,不是孬种就冲我来。
可是他 的 敌 人 们 只 是 手 机 里 几 张 模 糊 的照片。
最后他什么也没有说。田晓明没有被恐惧击倒,他就得更像一座山,不管他的内心如何惊涛骇浪,因为他是伯伯。
“拿到了! ”郝东拿着一个 U 盘进了办公室,交给田春达之后,伸出大手在田晓明的头顶揉了揉,“干得好! 有前途啊! ”
与此同时,田春达已经打开了一个笔记本电脑,把 U 盘插进,调出一段监控录像。
“在 16 点 32 分 18 秒。”郝东一面说一面抢过鼠标来拖进度条,“出来了,出来了。”
郝东减慢了播放速度。
田春达定睛看着屏幕上的两个人———
戴帽子的男人和戴墨镜的男子并肩走在一起,墨镜男望向帽子男的左边,帽子男大约是热了,正把帽子揭起来,还有意无意地朝上方看了一眼,接着马上又把帽子戴上了——估计是发现了摄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