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
午门空地上,两队提刑司的人列队站在那里,手里拿着廷杖。
忠顺王府属官,长史、典薄、护卫指挥使以及王府总管太监被提刑司太监押到了午门,冠带都被夺了。
龙首宫总管太监夏守忠走了出来,目光凛冽的扫视了一圈后,说道:“太上皇口谕:尔等教唆王爷,离间皇室与勋贵关系,实属十恶不赦!着即杖毙!”
夏守忠把一只手举在空中,“行刑吧。”
“是!”随着一声吼应,两队提刑司太监冲了过去。
提刑司太监直接将廷杖击打在四人后背腰间肾脏的部位,每一杖下去,击碎的都是内脏,鲜血立刻从四人的口鼻间喷了出来。
偌大的乾清宫广场上,忠顺郡王孤零零地跪在那儿,头抬得高高的,一副豁出去的派头。
远远的,一些宫女太监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
乾清宫总管太监戴权走了出来,低声叱道:“看什么看?一点规矩都没有!有你们吃亏的时候!”
那些宫女太监一下子走得烟消云散。
戴权走到忠顺王身边,说道:“王爷,您就进去认个错吧。”
一片沉默。
戴权:“您今日这么一闹,不仅仅是勋贵们不满,就连清流们也会动摇,贾家可是刚为大周立下大功啊。”
忠顺王依然不语。
戴权向四周张望了一轮,在他身边蹲下了,压低了声音:“听说太上皇动了怒,今日您要不认错,死的可就不仅仅是那两名下人了!”
忠顺王先是一怔,接着一笑:“无所谓。”
戴权摇了摇头,站起身,忽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转身望去,只见夏守忠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几名提刑司大太监。
“老祖宗!”远远地,戴权就行了礼。
夏守忠点了点头,已望见跪在那里的忠顺王,大步走了过去,在忠顺王面前站定,说道:“禀王爷,老奴奉太上皇旨意将府上的长史、典薄、护卫指挥使以及总管太监杖毙在午门外。尸体送回王府去了。”
忠顺王懵在了那里。
戴权微低着头。
夏守忠:“对了,太上皇还让老奴转告王爷,王爷身为皇室子弟,理当为大局着想,忠于祖宗社稷。若王爷仍这般肆意妄为,只顾自己的私心,置国家大局于不顾,日后死的就不止是这些属官了。”
忠顺王脸上的汗都冒出来了。
夏守忠温言提醒:“王爷,谢恩吧。”
忠顺王惊觉,立刻磕下头去:“儿臣领旨。”
夏守忠过去扶起他:“老奴多说一句,王爷要体谅太上皇,父子同体,也是为了王爷好。”
忠顺王喉结动了一下,吃力地说道:“烦夏总管向父皇回旨,就说儿臣知错了,这就闭门思过。”
夏守忠:“王爷放心,老奴知道怎么替王爷您回话。”
忠顺王:“那就多多拜托。”
“王爷这样说折杀老奴了。”夏守忠低下了头。
忠顺王又望向了戴权:“烦戴总管向陛下回旨,就说我立刻回去写请罪折子,明日一早亲自送来。”
.............
宁国府。
宁府前厅通往后院花厅的路上,贾琥穿着便服走在前面,紫鹃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后。
赖升家、林之孝家在前,几个粗使婆子抬着一口箱子若即若离地跟在后面。
贾琥一边走,一边向紫鹃问道:“你们姑娘夜里咳嗽可好了?”
紫鹃:“回二爷的话,好多了。月前王太医特意来了一趟,又开了些药膳,如今不怎么吃药了。”
贾琥点点头,“你们姑娘想要什么吃的、什么玩的,只管告诉我。我若不在,你直接找你们大奶奶。”
紫鹃笑道:“大奶奶待我们姑娘可好了,为这事,四姑娘还闹了脾气。不过被我们姑娘给哄好了。”
贾琥:“嗬!这丫头总是长不大的。”
紫鹃:“四姑娘爱耍性子,但绝不无理取闹。姑娘刚来那些日子都是四姑娘陪着的,夜里也一处安歇。”
“.....”
贾琥只笑了笑,没再多问。
“二爷,老太太那边等着开宴呢。”
进入后院,周瑞家带着人在此等候,见贾琥来了,忙上前回话。
贾琥:“知道了。”一行人进了垂花门,穿过一个东西穿堂,便是后院花厅了。
花厅内摆了十来席,上面两席,贾母、尤老娘,李氏、薛姨妈;东边三席,大脸宝独占一桌,迎春姊妹一桌,黛玉、湘云、宝钗一桌;西边三席,邢夫人、王夫人一桌,李纨、凤姐一桌,秦可卿傍着尤氏一桌。
余下几席坐着贾琥不认识的族中女眷,大喜的日子,贾母差人去请族中女眷,因各种原因,只有贾菌之母娄氏和贾芸的母亲、贾芹的母亲等来了。
见贾琥进来,除了贾母、邢夫人和王夫人,满席都离了席,俱垂手旁侍。
贾母招了招手,满面慈祥的看着贾琥。
贾琥目光复杂的看着贾母,还是快步走了过去,规规矩矩地给贾母行了家礼,“孙儿拜见老祖母。”
贾母笑道:“起来,坐着说话。”
贾琥:“是。”对尤老娘等人拱了拱手,在贾母身边坐下。
贾母用慈爱的目光细细打量着贾琥,说道:“你瘦了,也黑了。”
贾琥微微一怔,贾母接着说道:“不过身子骨更壮实了。”说到这停了一下,“好孩子,是贾家对不起你.....家族重担压在你的身上....苦了你了.....”
贾母有些激动了,“可是.....自从珠儿病逝.....家里已经没人能担起振兴家族的重任了.....”说着,面上滚下泪来。
贾琥听了这话,不觉长叹一声,邢夫人、尤氏、王熙凤等人忙上来劝解,唯有王夫人和李纨垂泪无言。
众人好容易才劝解住了。
王熙凤笑道:“讨老祖宗的福寿,家里的喜事一件接一件,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若说有什么不称心的,也就我们家琏二爷不成器,我这就将他喊来,让老祖宗打几下出出气。”一面说,一面令平儿去将贾琏找来。
听了这话,贾母笑骂道:“这凤丫头越发贫嘴了!打坏了琏儿她又要跟我闹了。”又对平儿说道:“琏儿这几日辛苦了,让他好好歇息。”
平儿笑回:“是。”
看着仍旧站在贾琥身后的紫鹃,贾母微微一怔,对琥珀说道:“去给你们二爷斟酒。”
“是。”琥珀接过婆子手中的酒壶,又对紫鹃使了个眼神。
紫鹃会意,走下去站在了黛玉身后。
贾琥站起身,笑道:“老祖宗等看了礼物在吃酒也不迟。”
贾母:“哦?”
这时,赖升家张罗着指挥几个粗使婆子把箱子抬了进来。
贾琥扶着贾母走下来,赖升家忙掀开了箱盖——一尊整块和田玉雕成的玉观音。
贾母连忙双手合十行了个礼,笑容满面地说道:“这菩萨好,你有心了。”
邢夫人走了过来,仔细端详了片刻,说道:“老太太,这好像是供在牟尼院的那尊摆件。”又望向王夫人,“当初宝玉太太也想请回来供奉的....哥儿肯定是花了很大的功夫才请回来的,可见对老太太的孝心,比我们强。”
贾母点了点头,“我原是不在意这些的,只要你们一个个有出息,我就高兴。”
贾琥:“这是扬州盐商汪家孝敬给老太太的,祝老太太长命百岁,福寿安康。”又对邢夫人、王夫人等人说道:“各房的礼物明日送过去。”
“好吧。既然是门下孝敬的,我就收下了。”贾母听了点了点头,又笑道:“咱们今日好好乐呵,不到三更,谁也不准走。”
王熙凤忙命人将箱子抬下去,一边笑道:“老祖宗也请大家坐下,喝一口酒润润嗓子再说笑。”
大家坐定,贾母端起酒杯,笑道:“请!”说着,一气饮干。
贾琥干了,薛姨妈等人也忙干了。
贾母又对宝玉说道:“还不来给你二哥哥斟酒。”
听了这话,宝玉便要了一壶酒,上来给贾琥斟酒,贾母又道:“你们姊妹都过来,轮流敬他。”
接着,众姊妹也来,贾琥也只得每人都喝一杯。
见贾琥如饮水,王熙凤打趣道:“戏文里将军都是大碗喝酒,你这个真将军肯定是海量,来,拿台盏斟酒!”说着,接过平儿递来的台盏亲自斟满酒,“二弟为国征战劳苦功高,嫂子敬你一碗酒也是应该的。”
贾琥推不过,只得喝了。
王熙凤又斟了一碗,笑道:“这碗是替你琏二哥敬你的。”
贾琥笑了笑,内宅喝的酒也就一二十度,况且大家都很高兴,也不推脱,笑道:“烦二嫂子告诉琏二哥,过两日请他吃酒。”说着拿过酒来干了。
鸳鸯等也来敬,贾母忙笑道:“小蹄子们,也让你们二爷吃口菜解解酒。”
看着有些手忙脚乱的贾琥,黛玉掩嘴笑了笑。
..........
天渐渐黑了下来,龙首宫内黑沉沉空荡荡的,只有寝宫里透出一缕缕微弱的光亮。
太上皇披着长衫从寝宫里走了出来。
夏守忠迎了上去,“查过了,忠顺王府的长史确实与北静王府的长史是同榜的秀才,不过很早就没了联系。”
太上皇微微一怔,许久才沉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