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西前线右屯城之外,一大队精锐骑兵护着一些人从宁远方向逶迤而来。
城墙上的守军立即打起了精神。
“高大人请看,右屯城经过孙大人和我等精心修葺,已经很是坚固。城墙上的军士也是骁勇善战。并且右屯的守将赵率教也是一员良将。建奴若真的来攻,定然会碰得头破血流。”
兵备副使兼右通政袁崇焕远远地指着右屯城墙,无比真诚地对新到任的辽东督师高第说道。
就在前天,高第带着圣旨和尚方宝剑来到宁远,取代了孙承宗的辽东督师职务。
孙承宗虽然去职,天启帝却也没有依照魏忠贤的想法将其一撸到底,而是给孙承宗加封光禄大夫荣衔,荫其子为世袭锦衣卫千户,,让其回了老家保定府高阳县安心养老。
高第一继任之后,立即召集辽西行营所有主将,宣布了‘收缩防御’战略决策,要放弃山海关之外所有堡垒和城池,将山海关之外的所有军民都撤进山海关。
除了林应昌等少数几个阉党将领赞同之外,以袁崇焕为首的大部分主将都竭力反对这个决策。
袁崇焕等人认为已经收回并已经得到了巩固的国土没有任何理由向建奴让出一丝一毫。
为了说服高第并给高第增加信心,袁崇焕强烈邀请高第前往巡视位于最前线的右屯城。
“袁大人,你所说或许有一定道理。但是建奴凶猛,我等只有聚兵于一地,才会让建奴没有各个击破的机会。建奴最大的弱点在于人丁稀少,我大明即使暂时让出关外这几百里土地,谅建奴也无法占据了去。”高第看了看修建得很是雄壮的右屯城,微微摇头,神色淡漠地说道。
“这个袁崇焕和这些武将只知道打仗,难道不知道战场铺得这么大,是要耗费无数银两的吗?如今财政枯竭国库空虚,却从哪里找银子?”高第说话时心里暗暗嘀咕。
尽管这个时候大明境内农民起义还没有开始大规模爆发,但由于各地连年天灾,加上官员腐败,大明朝廷的税收早就已经入不敷出。天启帝放纵魏忠贤等阉党势力压制东林摧残士商拼命搞钱,却还是无济于事。
魏忠贤等阉党势力没有这个时期文人身上那种‘寸土不让’的风骨和道德枷锁,就想出了‘收缩防御’法子,希图最大程度节约军费开支。
没有坚定立场的高第本来就不愿意违背阉党,并且他本人也着实觉得收缩防御的法子很好。
按现在辽东战场上的开支投入,一年至少需要七百万两白银。而辽东战场只要实施收缩防御策略,朝廷就只需要供应山海关一地,辽东军费开支就起码能够节约一半下来!
“高大人,兵法有云有进无退,收回的疆土如何能轻易放弃?如若大人果真撤退,顶在前面的锦州和右屯动摇,宁远便会难保,进而使山海关失去屏障。而锦州、右屯等城池已经修建一新,这些地方只需要派遣良将守卫,就不需要太多顾虑。”
袁崇焕眼里隐隐闪过一丝怒色,痛心疾首地继续坚持自己的意见。
高第再次抬头看了看马上就要进入的右屯城,只略微顿了一下,就还是神情坚定地缓缓摇头。
高第虽然是个墙头草,但自身却不是没有能力。他相信袁崇焕所说,以右屯城现在的状态,的确能够抵挡得住建奴进攻。
然而由此必然耗费的军费从哪里来?
“高大人,建奴的精锐哨骑队一直都在这片地域上巡弋。而锦州、右屯两城聚集了辽东难民几近二十万。大人如果真的要撤,这些民众你不可能不带走。那时候在建奴精锐哨骑的追袭之下,不知道有多少民众会死于非命。再则孙督师穷四年之功,在锦州和右屯集聚了三四十万石米粮。这些米粮却又如何安全运回去?”
袁崇焕实在无计可施,只好抛出撒手锏。
如果撤退途中死了太多民众,高第你可是担不起责!
民众性命?
高第心里一动,神色稍稍犹豫了一下。
作为文人,他确实担不起‘无顾百姓性命’的骂名和罪责。
可是收缩防御是天启帝私下里同意并暗自授权魏忠贤进行操作的事情。天启帝为此甚至就连自己颇有军事能力的老师孙承宗都撤了下去。高第作为直接执行者,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就在这时,西面忽然出现巨大动静。那边有无数人向这边赶过来。
远远看去,那些人不像军队,倒像是一大群不知道数目的流民。
高第立即驻马观看。
其他人也跟着停下。
人群接近到能够看清大概情况的距离上,现场绝大多数人都为之一愣。
那竟然真的是一群衣衫褴楼拖儿带女的难民,看其数量似乎不少于1万!
“这些民众来自锦州方向。他们要去向何方?茅赞画,你且上前探问清楚。”
袁崇焕目光一闪,疑惑地给军机赞画茅元仪下令。
茅元仪立即拍马上前。
“高大人,末将有一事还没来得及禀报于你。这事与眼前这些难民有关。”
趁着众人停歇,已经被提拔为前锋游击将军的林应昌脸色微变了一下,凑到高第马旁轻声说道。
高第面色平静地目视林应昌。
“前者,安东海防水师助我等在柳河口击败建奴之后,他们要求末将以及鲁之甲和李承先为他们提供六万辽东难民。他们要将其带回安东卫去开荒种地。末将等人想到锦州右屯两城云集难民几近二十万。这些难民除了消耗粮食实在别无用处,就答应了他们。他们来了两次船队运走了三万。这次他们带了足够船只,打算将最后这三万一起带走。如今右屯的五万难民已经全部清空,眼下这一万是从锦州过来的。”林应昌小心地说道。
“哦?居然是虎山口的那个陈建要人。”
高第心里大大地震动了一下,接着又若有意味地看了林应昌一眼。
陈建从济南带回四万多灾民,又从泉州带回两万多灾民,这两件事他都清楚。
但陈建要从辽西前线带走六万人这事他却真的还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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