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建前世所归属的新中国成立之前,中国一直极度缺乏天然碱。
内蒙古锡林郭勒盟查干诺尔大型天然碱湖(天然碱总体储量超过一千万吨)区域从十九世纪末期开始,才开始通过张家口或古北口为江南地区提供天然碱。
天然碱也因此而被称为‘口碱’。
截至陈建穿越过来之前,他的记忆中中国境内上了规模的天然碱矿只有三处。河南安棚和吴城各一处,内蒙古锡林郭勒盟查干诺尔区域一处。
河南那两处虽然储量极其巨大,但埋藏深度一两千米,现时代根本无法开采。查干诺尔的天然碱矿的一部分却是暴露于地面的碱湖,埋藏于地下的碱液或固体也不过离地表六七米到十几米不等。
从实用价值上来说,查干诺尔碱湖碱矿根本就是上天馈赠给中华民族的宝贵礼物。
陈建在开始绸缪发展虎山口工业之时,脑海里其实就闪过了查干诺尔碱矿的信息。只不过虎山口与查干诺尔相距比较远,不但要深入蒙古区域,中间还隔着辽西战线和渤海黄海。
那时候陈建的水师部队还没有踪影。
再有就是如果他大动干戈地去打查干诺尔天然碱矿的主意,也很容易引发技术泄密。毕竟这世界上的聪明人多的是。
但是现在陈建听范永斗的意思,他似乎是想要将他眼中的查干诺尔‘废盐’送到虎山口。这对陈建来说简直就是天降馅饼。
只不过范永斗竟然敏锐地发现了‘口碱’与虎山口发酵粉的相似之处。
陈建脸色微变之后立即就明白,范永斗一定要与他单独面谈,多半是想要探他的口风,以便确认他是否能寻找到意外机会。
“什么?竟然有盐的性状类似我虎山口的发酵粉?那是什么样的盐?难道那盐也能够让麦粉无酸发酵?”
陈建瞬间意识到自己脸色微变会让范永斗看出一点端倪,干脆顺水推舟,故作惊诧地问道。
紧紧观察陈建脸色的范永斗心里一时就有点狐疑。
“陈大人,那盐确实与发酵粉性状相似。那盐也的确能让麦粉无酸发酵。”范永斗一边猜测陈建脸色变化的原因一边说道。
“本官原以为只有我虎山口才有发酵粉之制作秘方,想不到天地间竟然天生就有此物存在。真是造化之奇莫可测度。不过范家主,蒙古既然有此珍物存在,为何本官却从未听闻,而且世间也罕有流传?”陈建做出又是感慨又是疑惑的样子说道。
“呃......”
范永斗脸上顿时露出尴尬神色,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陈建的问话。
陈建心里就暗暗冷笑。
他非常清楚,查干诺尔的天然碱里面主要成分虽然是碳酸钠,但其中却掺杂有小比例的碳酸氢钠。
起到无酸发酵作用的是碳酸氢钠,只是因为碳酸钠的比例过高,这样发酵出来的面团味道就极其涩口,令人根本无法下咽。
陈建猜测,范永斗是看到查干诺尔‘废盐’性状与发酵粉高度相似,而且同样具有发酵作用,就自作聪明地以为虎山口是把查干诺尔‘废盐’经过某种秘法进行加工,去除掉了其中让面团涩口的成分。
但是范永斗却不知道他的小聪明完全是错误的。虎山口目前的发酵粉完全是由氢氧化钡和硫酸钠反应(生产工艺见本书0015章)所得,在事实上与查干诺尔的‘废盐’毫无关联。
当然陈建如果真能在现在就得到大批量的查干诺尔‘废盐’,那虎山口的纯正发酵粉就可以不用顾忌氢氧化钠的产量而随意生产出来。
“范家主怎么不回答本官问话?难道你之前所言全不是事实,根本就是在戏耍本官?”
眼见范永斗作难,陈建故意脸色一沉,一股浓厚官威和若有若无的杀气向着范永斗扑面而去。
“陈大人恕罪,陈大人恕罪!在下绝无此意,绝无此意!”
范永斗再是狡猾,也终究只是一个商人。他一点都受不住陈建从战场上培养出来的杀气震慑,瞬间被吓得脸色苍白手足发软,瑟瑟发抖地说道。
“既无此意,那就好好回答本官的问题。”陈建继续板着脸说道。
“是,是,在下这就回答。不瞒成大人,查干诺尔的那种盐虽然能够让麦粉无酸发酵,但它却有一重大弊端,那就是发酵出来的面团无比涩口,别说是人,就连畜生也吃不下去。”范永斗连忙如实交待。
“这样的啊。这样那盐与我虎山口的发酵粉根本就是两回事嘛。枉本官还以为我虎山口的发酵粉从此就没有用武之地了呢。”陈建装作松了一口气,脸色有所缓和地说道。
“范家主,既然你说的盐与我虎山口的发酵粉根本是两回事,那你想方设法要面见本官,却又是为何?”陈建接着又正色说道。
范永斗顿时满脸苦涩。
他原来确实是猜测虎山口的发酵粉与查干诺尔的‘废盐’有所关联,说不定就是虎山口把查干诺尔的‘废盐’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弄了少许回去,对其进行了某种提纯所致。
要不然虎山口的发酵粉供应量不会如此之小。
如果真是这样,他就可以通过与蒙古和建奴的私下通商关系以及与辽西军队的供应商关系,把大批量的查干诺尔‘废盐’直接送到渤海边,再走海路送到虎山口,一举解决虎山口发酵粉产能不足的大问题。
只不过他的供货价就绝对不是6厘1斤的‘废盐’价格,而是......
但是现在看陈建的样子,虎山口的发酵粉似乎真与查干诺尔的‘废盐’没有丝毫关系。范永斗的满心期望一下子就全部落空。
而这样的想法他却根本无法向陈建进行解释。
“范家主,其实就算你不说,本官也能大致猜到你的想法。你大约是以为虎山口的发酵粉与查干诺尔的‘废盐’密切相关,而虎山口弄不到大批量的查干诺尔‘废盐’,你却有办法为虎山口弄来足够数量。只不过你不希望虎山口只以6厘银1斤的价格进行收购。你说本官猜得对不对?”
陈建不欲将范永斗逼入死角,就展颜一笑,语气轻松地说道。
“陈大人真是英明神武明见万里!在下正是怀有这样的小心思。却是让陈大人见笑了。”范永斗如蒙大赦,赶紧就坡下驴,故作难堪地说道。
“也不知这样的废盐,虎山口收不收购?”
范永斗接着就放弃了小心思,认真地问陈建道。
蒙古人那里除了畜牧产品,基本上没有其它东西进行对外贸易。如果范永斗要收购查干诺尔的‘废盐’,可以说成本会低到令人无法置信。他就是出1厘银10斤的收购价,当地的部落首领也会立即屁颠屁颠地组织族人去收集那些天然存在的‘废盐’。
而范永斗再付出每斤1,2厘银的公关费、过路费、运输费,送到虎山口之后也能够轻轻松松地赚得盆满钵满。
所以从本质上来讲,就算是6厘银1斤的价格,范永斗也是愿意做。
他经营查干诺尔的‘废盐’,因为收购成本低,运输距离短,他所赚得的利润甚至还要比乔广云从山西向虎山口运送富含硫酸钠的‘废盐’所赚得的利润还要多出两三成。
“当然要收购。本官说过,无论何种废盐,无论多少数量,只要到了虎山口,都是现银收购。不要担心我虎山口没有银子支付。”
陈建挥了挥手,很是豪气地说道。
“那,在下这就开始着手为虎山口组织查干诺尔废盐?”范永斗小心翼翼地说道。
“只要范家主方便,随时都可以开始。本官在商言商,范家实力强劲,是虎山口很好的营生合作伙伴。本官希望范家主早日亲临虎山口,鉴赏一下虎山口出产的其它珍奇之物。”陈建爽朗地说道。
“范家主,咱明人不说暗话。本官知道你在那边有出货渠道。如果你是把虎山口的珍奇之物销往那边,帮虎山口赚到真金白银,那么本官可以应承你,但凡是你所下达的珍物订单,虎山口的产量再低,都优先满足于你。”
陈建接着又把身体凑近范永斗,抬手指了指东北方向,又指了指北方和西北方向,轻言轻语地说道。
“大人此话当真?”范永斗顿时精神一振。
范永斗通过乔广云已经知道,虎山口已经现世的珍奇之物确实不少,只是有好几种都还没有对外供货。比如马灯,比如平板玻璃,比如自来水设施......
就是已经开放的肥皂、发酵粉、荤素味精,也因为产能问题要么实行代理经销,要么实行限额。
如果陈建真对他的订单优先满足,而蒙古和建奴那边有钱有势的达官贵人对中原的奢侈品也极度渴望,很是愿意出银子。那样他从中能赚到的利润......
范永斗的心情一下子无比火热。
“自然当真。不过有一事本官得事先讲明,凡属朝廷明令禁止向他们输出的物资,虎山口不但不会给范家主提供,还会阻止范家主在虎山口范围里进行采购。”陈建接着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
陈建的言外之意是,老子知道你背地里在违背朝廷禁令干些吃里扒外的事情。这些事情老子可以不管你,但是你绝对不能在老子的地盘上组织货源。
“陈大人言重了。在下经商,一向都是遵纪守法。陈大人大可放心,范家绝对不会违背陈大人的任何意思。”
范永斗心里一颤,干笑了一下,掩饰性地说道。
“如此最好。范家主,已是午膳时分,不如本官请你一起用膳?”陈建笑了笑说道。
“不敢当陈大人请。理应是在下相请陈大人。还望陈大人务必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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