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势变化之快出人预料,以生产队为主体的集体生产方式说变就变。据说Ah有一个叫小岗村的搞家庭联产承包,很受农民欢迎。上面吹风,要学习推广呢!
江北平原的人起先颇不以为然。早几年,此地常有些要饭人,说话都是北方口音。问问他们家在哪,就是Ah。在本地,出门讨饭历来认为是很丢脸的事,而这帮人却是三三两两,有说有笑,高兴起来还唱几句,很无所其谓似的。他们讨要不止吃的,更愿人家给钱。有次姚美云上街,在供销社商店,看到几个要饭人围着营业员欲把零钱换整钱,又唱又跳讨营业员的喜欢,一人都换了几张大票子呢,回来讲给大家听,众人都笑得肚子疼。穷斯滥矣,好像都没皮没脸的,现在却要向他们学,难不成要……
不知就里的心里都抵触,但后来风声渐紧,如箭在弦,不得不发了。通过宣传,联产承包的好处大家似乎也越来越明:有利于调动生产经营积极性,增强劳动生产责任心,避免平均主义的“大锅饭”。家庭联产承包,核心是一个“包”字,包土地,包分配,“包干到户”;其特点是责任明确,利益直接,分配方法简便:即“交够国家的,留足集体的,剩下全是自己的”。
承包田分到户,母亲得两人份,自己和安顺的。平时自己种,富生秋萍回来也可帮帮忙。一开始队里有人提出质疑,这小孩子——安顺,不久户口要随父母迁出去的,还占一份田,不行吧?问题反映上去,很快就有答复:按政策来,依现有人口分。要不,这有这的理由,那有那的说头,事情就难做下去了。老人小孩又怎样呢,他们也要吃饭啊,不给生活来源,咋行?
田分到户没多久,多时不开这样的会了,母亲本来很自在的;这一次又把他们召集到一起,母亲一下又觉得低人一等,心里很不是味。来到会场,大家都灰溜溜的,大队干部们却很客气,这是怎么回事啊,等到会上一听,原来是宣布政策,国家决定调整社会关系,从今往后一个称呼,都是‘公社社员’!这一时大家都懵了,消息来得快,可说都是喜出望外!“一个雷声天下响,没有可怀疑的,以后就凭自己的诚实劳动,创造美好生活吧!”治保主任对大家说。
这真是应了当时有名的说词:“冤案一理,人心大喜;生产狠狠抓,人心乐开花!”土地承包,社会关系大调整,人们的精神状态、生产热情立时大变。起早带晚,自主经营,精耕细作,各显神通。加上作物新品种多,化肥也不像过去那么“奇缺”,产量比过去高了许多,不少人家自动放弃种“双季稻”,粮食富足有余。原来说“猪多肥多粮多”,现在粮食多起来,猪养肥了,鸡生蛋也多了,吃不完的,就拿到市场去卖……,老百姓的生活境况大大改变。
因为市场开放,供应充足,逢年过节,来人客气,买鱼买肉鸡买蛋,有的不愿再去凭票排队等,价格高就高一点,还能买个新鲜,何乐不为呢?这一来,没想到连齐二娘儿子所在的肉联厂也受影响,不再像以前那样吃香了。齐二娘在队里再也没有了夸耀的资本,不仅乔队长、梁会计不再找她帮忙,连普通社员也没了艳羡的目光了,真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世事难料。
1981年过大年,更出现新情况:杀鸡宰鹅的多了,蒸馒头和水糕的一时蔚然成风,甚有气派。母亲隔壁的侯永泉真会想点子,他弄个大油桶,截取下半截,底下开风口,中间架炉条,上面炖锅,做成个可移动的钢铁大灶,放在门前大场上烧,几个人家合着在一起,做馒头,蒸包子、蒸水糕,搞得热火朝天的。这几家刚做完,那边几家马上过来借去用,哼哼哈哈抬着吆喝着,后面跟着一帮小朋友,很是热闹。有人感慨,这十多年没好好过个年,现在这热闹的日子又回来了。不是么,当年过革命化春节,大年初一也要上工,汪茂才讲了一句“恭喜恭喜”
母亲带着安顺搭在侯永泉家也做了一百多个包子,豆沙的、萝卜丝的,腌菜的,品种齐全,味儿多样。热腾腾下笼,安顺一下吃了五六个。母亲开玩笑说:“不能再吃了,再吃肚子要破了!”
“不要紧,我的肚子牢实呢!”真是奶奶会说,孙子会答。安顺一句话,又引得大伙哈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