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高长恭这种身在曹营心在汉,被元无忧“惩罚”了一通,还想着替弟弟说情的好哥哥。她就算再生气,也不忍对着这么老实,憨厚的高长恭撒了。
元无忧只好去见高延宗,却得知高延宗不在自己军帐,而是去了一处偏僻的,被重兵把守的帐篷。
当她走近那间帐篷时,正听见里面传出激烈的争吵声!不过多数时候,都是一个妇人在唾骂儿子。
于是元无忧毫不犹豫地摆手,屏退卫兵,自己迈步走近,去掀门帘儿。
安德太妃嗓音沙哑,语气愤恨地唾骂着:
“你个没出息的龟儿子!她们元家和高家都不是好东西,你咋就狠不下心?听娘的,你要么跟她要名分,要么跟她断绝来往!”
“娘!我不能……”
高延宗话说一半,就听见“哗啦”一声掀帘子声响。
而屋内一坐一站的母女俩,循声看去,只见门口走来个身穿黄金明光铠,束发高马尾的姑娘。她身形挺拔,眉眼间英气逼人。
当传闻中玄女下凡的元魏遗孤元无忧,这么英姿勃发,铠甲灼耀的一出现,坐在墨狐皮椅子上的安德太妃,原本阴沉狞厉的相貌瞬间就变了脸。
转而换成一脸惊喜地,看着打门口走来的少年姑娘,忽然一挥身穿的襦裙大袖,大力一拍扶手,“哎呦”着“贤媳呦!光看一眼就认出是你了,光听人说你了,可算见着真人了。”
原本站在母亲身旁,低头受训的高延宗,瞧见元无忧一来,立即直起脖颈,往母亲身旁不动声色地挪了半步,冲母亲咳嗽一声。
高延宗试图暗示母亲客气点儿,安德太妃却全然没领会到儿子的暗示,还趾高气昂地,冲走来的甲胄姑娘道:
“元家没教你礼貌吗?儿媳见了婆家,还不行礼?”
元无忧走近这母子二人相距几步,闻言便驻足停下,只斜眼瞟了一下、那位穿着大袖襦裙的妇人,便冷眼冲高延宗道:
“安德王,你出来,孤有事跟你说。”
瞧着这一身戎装的姑娘,居然敢目无尊长地忽视自己,安德太妃顿时不满道:
“你要训我儿子是吧?西魏女帝的闺女,怎么也这么不懂礼数?你还以为你是在娘家未出阁的大姑娘呢?你现在什么地位,自己心里没数吗?”
“哦?我什么身份?”元无忧闻言,不禁将褐色眼眸微眯,双臂环抱,一副好整以暇。
而对面坐在墨狐皮椅上的妇人,那张脸上一笑的鄙夷居然皱纹堆垒,面露狞厉。
“女人到头来还不是得找个男人?你都跟我儿子睡了,就是残花败柳之身!”
一听这话,站在安德太妃身旁的安德王骤然抬眼,满眼错愕惊惧,先看一眼自己母亲,又立即抬眼去看面前,几步远外的甲胄姑娘。
高延宗急道:“你别跟她一般计较!我娘就是这样的脾气……”
元无忧凤眸眯眼出凌厉的锋寒,原本还强忍怒气,想等高延宗说完自己的见解,结果只听见他说出这么一句,顿觉索然无味,自嘲一笑。
原来高延宗也是那种,平时看不见尽孝,媳妇和老娘一吵架,他就开始说自己老娘多不容易,让媳妇别跟娘顶嘴,孝心外包的人啊?
听罢这话,元无忧再也忍不住,放下了托着双臂,眉眼阴鸷,从扬起的鼻孔里哼道:
“你儿子?他算什么东西?孤乃西魏储君元魏的正统独苗,现在的华胥国主!若非孤还愿意看你儿子几眼,你以为自己有资格见到孤吗?”
元魏独苗这番一针见血,犀利刺骨的话,把在场的母子二人都说的脸色乍红乍白。
高延宗那张本就五官阴柔的俊脸,最近更是瘦削的过分,此时眉眼微蹙,眉眼悲愤之间更显得殊艳。
而其母安德太妃可不是吃素的,此时见这不检点的小姑娘,都跟儿子未婚有染了,还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皇贵,气得更想把她拉下凡尘、摔在泥里了!
安德太妃气得登时一拍扶手,拂袖从椅子上站起来,怒道:
“贱婢!你个有娘生没爹教的野丫头,西魏都亡了,你跟谁逞威风呢?我家延宗可是正经的皇室宗亲,他这个现世亲王能看上你个前朝余孽,是你的福气!”
一听这安德太妃掩饰都不掩饰了,本就不想跟她客套的元无忧,也跟着脸色一沉,满眼凌厉威压,语气咄咄逼人道:
“孤的母皇称帝北朝,领着元家威震八方时,你还在广阳王元渊家里当待客的小菜呢!你在广阳王府当家妓那么多年,都没教会你尊卑吗?还是说时隔的太久远,欠缺回忆了?”
一听这话,站在母亲身旁的高延宗听不下去了,勃然愠怒:“请女君口下留德!”
“安德太妃可有口下留德?别宽以待己严于律人啊。”
元无忧讥诮一声后,话锋一转,凤眼斜睨,冲那位拎不清的红衫男子冷哼道:“安德王,我有事跟你说,速来。”
而后,元无忧转身就走。
她动作潇洒利索,耳边只剩行动间甲胄敲击的声响,沉闷脆响,正如鼓角争鸣。
元无忧本就是驰骋疆场,生于母尊长于母尊的人,信奉以拳头和权力掌控天下,何必跟那些宥困于后宅一方世界的妇人争辩?
她不能把世间所有女人都扶成巾帼英豪,同样的,那些甘愿奴颜婢膝的妇人,也别想把她驯化成宥困在后宅的奴婢。
瞧见女国主走了,高延宗当即想跟过去,却被安德太妃一伸胳膊拦住。
妇人一张嘴,还没说话,高延宗就能猜到她想说什么,索性一咬牙一狠心——高延宗还是决然推开母亲,朝那姑娘的背影追了上去。
——少顷,“汝南女君”的军帐内。
元无忧一身黄金明光铠,翘着二郎腿,气势威压地坐在将军椅上。
面前站着个身穿绛红色军服的男子。
高延宗没穿甲胄,连满头青丝都只随意绑了个低马尾,那张俊脸在鬓角乱发的衬托下,更添几分人夫的成熟风韵。
元无忧冷眼看向面前的男子。
“你跟来干什么?怪我不尊重你母亲?来追着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