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越来越大,雨点也渐渐稠密。
紧盯着半空的江晨皱起眉头,心头猛地一悸!
一直遮挡妖仙身形的那层薄雾终于散开了,江晨也如愿看清了那张面孔,却同时察觉到了巨大危险的降临。
“走!”
这一声不是用嗓子,而是直接以灵魂交流的形势传递给荧惑。
身形瞬间掠至远处,遍体毛发如遭电击一般竖立起来,衣物也随之滋滋作响。
江晨没有回头,只恍觉整片天空都亮了一下。
那个蓄积已久的危险预兆,在此刻酿成现实。
紫色雷光贯穿了天地。
没有任何挣扎,尧山君的气息便被从大地上抹去了。
堂堂九阶妖王,竟在一瞬间就凭空蒸发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乌山君的气息已在几百丈外,它或许对此也早就有所预料,但这并不能改变结局,最多只能令它苟延残喘片刻。
一道道闪电,在乌山君的身侧追逐。只要任意擦中一道,也就意味着它千年修行生涯的落暮。
远方的数百个低等妖魔,早在第一道雷霆降临的时刻,就已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在至尊至强的力量面前,人间所听所见的一切都近于虚幻——也许在下一瞬,你就会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存在过。
怀着这种荒谬的思绪,江晨脚尖一点,身形掠上了暗沉沉的夜空,又在虚空支点上借了一次力,便射进浓厚的云层,逼近了那个宣告末劫的人影。
“张雨亭,住手!”
那人仿佛没有听见一般,随意地挥了几个手势,地面上的乌山君被紫色长蛇追逐,险象环生。
江晨深吸一口气,脚下在虚空中一踩,人剑齐飞,刺在那一层薄薄的水幕上。
水幕荡起圈圈涟漪,徐徐散开,枯枝却已被狂涌的雷霆之力震为齑粉。
九阶「无懈」之躯仍无法抵御这先天之力,整条手臂近乎酥麻,衣衫“哔哔啵啵”炸响不停。
张雨亭终于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
江晨胸前的玉佩忽生感应,一股清冷之气自心底深处迸发,渗透胸腑,蔓延全身。
那寒流将侵入躯体的雷霆尽数化开,却也让江晨四肢百骸都森森冰凉。
张雨亭发出一声冰冷的叹息。如有实质的寒意,让江晨觉得自己全身的血脉都仿佛要凝固住了。
他睁大眼睛,灼灼目光对上那双明眸。这一双眸子里,带着些许感慨,但更多的,还是一种视天下苍生如刍狗,操其生死于指掌之间的无谓和淡漠。
而眼前的江晨,也是在那“众生”之列。
……
在轰鸣的雷声中,混乱的城镇在这时反倒安静了下来。
家家户户紧闭门窗,行人各处躲避,静待这场大雨过去。
只有一个人冒雨出门,鬼鬼祟祟地来到大槐树前。
刘大胆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周身仍是被雨水浇透。
他不顾这些,踩着水花,双手将另一顶斗笠举到高处。
“大师,避避雨吧!”
赤眉未睁眼,柔和的语气传到刘大胆耳中:“多谢你的好意,可是不必了。”
他并未运使神通,亦如凡夫俗子一般被雨水淋得浑身湿透,但仍是一派安详之色,没有半点不适。
“大师!”刘大胆凑近一步,踮起脚尖,压低嗓音,“他一时半会儿恐怕回不来了,现在就是好机会,洒家替你解了这锁链吧?”
“不急,再看看。”赤眉淡淡地道,“贫僧已经等了这么久,不在乎多等一天。”
“那……”
“你回去吧。依照贫僧的口诀修行,莫让他人知晓。”
“是。”
刘大胆原路返回,走在倾盆大雨之中,背影略显失落。
两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的背影,有些跃跃欲试。
“这龟儿子三天两头往贼和尚那边跑,一定得了什么好处。不如咱们——”
“贤弟稍安勿躁。这院里高手众多,四处都是耳目,咱们要贸然动手,恐怕会成为众矢之的。”
“怕什么!”薛金刚猛一抬身,“姓宫的臭小子已经半残,姓江的也一去不回,至于那个姓楚的小白脸,畏畏缩缩跟个娘们儿似的,谅他也不敢管我们的闲事!”
“嘘——”马云龙连忙示意他噤声,“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已经等了这么些时日,不在乎多等一两日。”
“哥哥的意思是?”
“看明天,如果惜花公子不回来的话,咱们就……”马云龙手掌并拢,做出向下狠狠一切的动作。
谷玉堂与上官玥刚搀扶着宫勇睿回床上躺好,还没盖好被子,听见天空中一声炸雷,上官玥身子一抖,脸色变得一片煞白。
正对着她的宫勇睿看到这一幕,关切地问:“上官姑娘,你怎么了?”
上官玥没有说话,手腕却在不停颤抖。宫勇睿从她眼中看出了恐惧。
又一道闪电从黑漆漆的天边划过,一刹那的光芒仿佛将上官玥的眼珠凿开了一道惨白的裂缝。
“上官姑娘,你……”宫勇睿话说到一半,却化作一声轻呼。
因为上官玥抬起手臂,紧紧地抱住了他。
“我……我从小就怕打雷……”上官玥用力搂紧他,将头埋在怀里,含糊不清地说。
宫勇睿本想挣开,但感受到怀中娇躯的颤栗,便只好僵硬地由她搂着。
刚刚合上窗户的谷玉堂回头看到这一幕,脸色陡然变化。
“你们……你们……”他嘴唇哆嗦,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快步走到床前,伸手去拉上官玥一条胳膊,但在几次拉拽之后,反被上官玥紧紧握住。
“帮帮我!我好害怕……”
带着哭泣的嗓音传入谷玉堂耳中,顿让他心肠一软,怒火渐消。
他也意识到上官玥看来是真的害怕到了极致,每一根手指都在抖动。
天空中的雷声一阵接一阵地炸开,仿佛近在咫尺,房梁都在瑟瑟作响。
谷玉堂从未听过如此密集响亮的雷声,也难怪上官玥一个女孩子会怕成这个模样。
三人保持着怪异的姿势,在最初的震惊过去后,宫勇睿和谷玉堂对视一眼,渐渐都觉得气氛有些微妙。
温软的身子和细腻的手掌,同属一个女子,此时却落在不同男子的手里。
感受着怀中娇躯的温暖,宫勇睿脸色渐渐涨红。
谷玉堂的呼吸也略显急促。
这种难堪又旖旎的场面,让人既觉窘迫,又不忍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