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上正炸了锅,而在漆黑夜空下,挤聚在福榕广场的人们也爆发起震怒的呼声。
这些来自蔓延城各区的人,已是把先前对准好戏人的枪口换了方向。
那队过来是要逮捕好戏人团伙的警视特勤联合作战小队,被愤怒的民众所包围,每位警员都绷紧了面肌,如临大敌。
民众一看之前被扣上手铐、要被带走的那个圆脸小女孩,还在警车边呢,顿时高呼放人:
“那些混球都一伙的,是公司老板给条子们发工资!”
“不要被他们带走这可怜孩子呀,不然公司实验品又多一个!”
“救救孩子!”
不只是警员们压力巨增,星宝心里也多了一份惊惊。
一方面是愤怒民众一旦群情失控冲击而来的话,她被践踏踩死都有可能。
另一方面,跟着那些鸟人混,她从来都做好早晚进幼管所的准备,所以还是做过些调查了解的:
很多进了幼管所的婴宝,最后会被更好的家庭“领养”,从此幸福快乐,销声匿迹……
那不就是另一种的失踪吗?
张博士说“需要空牌”,星宝一瞧自己,跟别的同龄孩子总归有些不同的,很可能已被盯上,大水枪却已不在手中。
失算了,到头来,还是绫莎姐姐更有活命经验!
“呜呜,我不去幼管所啊!”
星宝拿定主意,大叫起来,尽量让自己像个普通5岁小孩那般可怜巴巴,“我要回家,救命啊!”
立时之间,周围人们更加群情汹涌,江美儿等许多记者与摄影师都被拨开,几乎是扑了开去。
尤其是从荆棘区越界来的民众最为激动,步步迫近,齐声喊着:
“放人!放人!”
“警察叔叔,警察阿姨。”星宝小声地对身边几位更为紧张的警员说:
“要不还是先把我这个手铐给松了吧?不然我怕是你们回不了家。”
与此同时,x区域现场,沙沙的电视白噪音还在持续轰鸣。
张博士对众人兴奋地说了一通后,越看满大厅的“电视儿童”越顺眼,又道:
“我相信《蜡烛湾》就像港湾海岸上的灯塔,能引领我们走上通往零号世界那些遗落之境的航道,探索更深的奥秘。
“这些孩子之中,有着能看到灯光的船长。”
虽然张博士说得宏大,老妈妈可不买账,几乎忍不住骂出口:
“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他们只是些孩子的事实,你们这样搞真行吗?”
聪明女立即拉了老妈妈一下,金链哥和梦杀男站一边管着几车孩童。
雷越还沉默地想着什么,也没说话。
“哈哈!”张博士大笑,对这种斥责腔调完全不以为然,仍沉浸在一种狂喜的情绪中:
“这些孩子可比其他很多同龄人,过着更有意义的生活!
“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接触到这种宇宙奥秘的,我有时候都妒忌他们。
“他们能被带离平庸卑微的人生,参与着创造着历史,难道这不是一种幸运吗?”仟千仦哾
无数观众都被这个胡子拉碴的疯狂博士激得更怒,老妈妈简直成了大众的发言人:
“哪个孩子会感觉幸运?自己被拐带,有的父母都被杀害。”
那西装女人、其他一些白大褂工作人员都警觉地望来。
也不知是不是游戏机制的影响,张博士却仍是不以为然,继续乐道:
“我明白了,你对拐带有意见。
“这是通往奥秘需要付出的一点代价而已,你们别被那些庸俗的道德观念局限,那从来都不是真理。
“你们知道吗,之所以拐带是因为需要拐带。
“如果这里只是需要儿童,有的是其它办法,而且只会效率更高。
“像‘批量生产’‘胚胎基因编辑’?一万个代孕妈妈就有一万个婴儿,花点钱,她们满意,我们也满意。
“不要怀疑公司的财力,钱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以前试过了,但那些孩子没有‘灵魂’,全是废品!
“之所以要让你们这种低层次的人去雇请那些更低层次的人拐子做拐带,是因为他们得有这种经历。
“那些有过平常生活与情感的孩子,然后被拐带,就会与都市传说有着更深的联系、更好的同步性、更高的异质亲和力。
“告诉伱们,【肢体残缺的孩子】是个都市传说,但也是个极为古老的旧话,在各世界各国各地都能找到:有个孩子通常是男孩被拐子佬拐走了,哪个手脚被扭断砍断,再被扔到街巷边乞讨、表演畸形秀。
“人类有文明以来,就有这个传说,为什么?我只知道,这是人类灵魂的一部分!
“所以必须是被拐带的孩子,才是这个地方各项实验的正确材料。”
张博士亢奋的话语,无疑解答了观众们的很多问题。
同时,也暴露出更多令人发指的细节。
各项实验!?
刚才那条走廊还很长,这只是其中一个活动厅,又只是其中一处楼层,有着整栋超级大楼呢!
很显然,这个地方不是存在了一天、一个月或一年,而是有长久的历史。
还有着更多的实验未被曝光,听张博士的口吻,都不把人当作是人,而是“材料”。
好戏人他们待得越久,探索得越深,真相暴露越多,现在要心慌的各路人士也越多!
“世纪大丑闻!”绿洲频道,齐图用着最严厉认真的声音:
“‘蜡烛湾’到底是在蔓延城的哪里?是哪家公司开的?这一切需要营救,需要真相,需要断头台!”
这个夜晚,全城越发轰动,大概没人想得到一个假视频、一个小视频竟会使事态演变至此。
“张博士,这里有过多少孩子?”x区域现场,老妈妈正套问着这么个问题。
雷越扫视了下这个宽敞大厅,沙沙的白噪音正把他带向脑海记忆的深处。
儿时那场火灾发生前,他和爸妈在村子垃圾场买下一台旧式电视机,回家一看,发现里面有盘录像带,播放起来。
他看到的电视屏幕是播着卡通片,有个小丑人物在扭动身体,很有趣好玩,他模仿着,表演着……
妈妈在旁边看得欢乐,“有个小丑是吗?哈哈。”
当年那话语,此时如此清晰地浮现上来。
有个小丑是吗……妈妈的语气,似乎她并没有看到卡通片,她从电视屏幕看到的是些别的影像……爸爸也是,婆婆也是……
只有他,那时也就6岁的他,看到了小丑人物,《蜡烛湾》的某一集。
然后,就因为这样,达成同步,那台旧式电视机和录像带共振奇变成了遗落之物?
还是那电视机和录像带,本来就是遗落之物了?
是在前还是在后?是因还是果?
雷越分不清楚,想起了绫莎说过的,“门和钥匙”只是种人类可理解方式,不是事情的本身。
骤然,大厅里突兀地响起一声古怪沙哑的童声尖叫。
就在靠近门口隔着几排的位置,也是在一台旧式电视机前面,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似是发狂。
男孩那张稚小的脸蛋肌肉扭曲,眼神涣散的双目瞪大,声音又快又高地念说着什么:
“黑暗在我体内发芽,我是黑色血肉的化身,万界的光影穿透干涸的皮肤带来真实,填充蠕虫的空壳……”
“啊!”张博士顿时也一声惊叫,双手抱住脑袋,极为心痛与失望的模样。
仿佛看到一幅什么伟大的艺术品被摔成碎片,张博士痛苦地失声:“号!”
其他白大褂工作人员也是纷纷变色,其中一男一女两人往那个小男孩走去。
“他这是怎么了?”雷越问道,颈上僵死的脑袋脸上微微地皱动眉头。
“人格解体!”
张博士急叹一声,“这项实验总会发生这种事,当哪个孩子的头脑承受不住《蜡烛湾》信号的冲击,就会这样。
“他们这些话,应该已经涉及奥秘,当然也非常有纪录和研究的价值。
“但号是个能看到小丑节目的高潜力孩子!
“他是我们这里的一个希望,本来各项进展都很好的,他的表现很稳定,为什么,为什么现在……”
张博士越说越面色痛苦,刚才还那么神采奕奕,现在犹如从云端掉落。
然而,随即更让张博士和观众们震惊的是,大厅里又多了几个孩子突然发出狂叫。
这些孩童都神态扭曲,对着电视雪花屏,陷入一种歇斯底里。
有个小女孩念了起来:“你聆听到不属于你世界的声音,你身处不属于你世界的时空,大木偶将你撕裂,海盗船长将你吞食……”
另一个小男孩则在念道:“一切传说都在歌颂那被毁灭的世界,一切厄运终将降临,把内脏变为皮肤,把镜影变为真实……”
与此同时,各频道的解说们也在纷纷惊呼,不是每个x区域都能见到这样的诡奇景象。
“什么是人格解体?”绿洲频道,齐图急道:“让我们马上连线精神病学家威尔逊-皮亚教授。威尔,现在这是怎么了?”
由于现场事态变化很快,皮亚教授被导播要求说得简明而快速:
“人格解体是一种精神障碍,不是人格的增长或分裂,而是身份、记忆和意识的碎片化或解离。
“这些孩子,他们可能正感到周围事物不真实,分离了,他们的感官无法起效,自己像在变成一个空壳。
“但是,又会感觉有其他人在自己头脑里说话甚至控制自己,像被附身一样。
“我想现在就是这种情况,他们的人格正在解离,思维成了碎片,被《蜡烛湾》信号影响控制!”
“等等!”马南出声,说得极快:“皮亚教授,我想到个事情。
“皮亚教授,我们都知道有个关于好戏人的实锤,他从童年起就患有‘活死人综合症’,这跟人格解体有没关系?”
“不一样!”皮亚教授立时就说,给观众们作着更多的精神病学科普:
“人格分裂、人格解体、活死人综合症有相似之处,但不是一回事。
“前两者都是人格出了问题,会思维紊乱、身份模糊,‘自己没了’;后者人格没问题,而是有了些固定的妄想内容,相信自己已经死亡或部分躯体在腐烂,‘自己死了’。
“区别在于,自己死了只是躯壳的问题;自己没了是灵魂也死掉的问题,更加混乱,一切记忆与感官信息都是碎片。”
x区域那边人格解体的孩子越来越多,齐图眼见事况要爆炸,就作总结道:
“好,皮亚教授,听你说的,好像活死人综合症是一种更稳定的状态?”
“对身体不是,但对于人格是这样!”皮亚教授继续说,明白他们想问的比较:
“看上去,《蜡烛湾》信号会对孩子造成极大的精神冲击,这可以算入‘创伤性记忆’范畴,好戏人儿时遭受的火灾也在此列。
“都是冲击、创伤,好戏人似乎更能承受得住,虽然创伤经验由妄想通道去释放,却保住了人格。
“但如果承受不住,那就,人格解体!
“这些孩子丧失了自己,他们的人格被撕裂了,成为碎片游离于千万个世界之间!”
玛蒂娜听到这,顿时补了一声:“可怜的孩子啊!”
这时,现场活动大厅,张博士如梦初醒,暴怒地瞪视着好戏人他们:
“是你们!带来的未知变量,让这里的阈域发生了变化。
“《蜡烛湾》信号被增强了……突然大幅增强,像个炸弹!号他们还承受不了。
“是你,是你!”
观众们只见张博士气得胡子都在炸起,脸庞都在颤抖,注意到好戏人提在手上的圆鼓鼓的黑色塑料袋,问道: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恐怕张博士的判断是对的!”齐图解说道,“好戏人就是个小丑系异体者,这引发未知的共振,导致增强了那里的信号!”
大厅中,最先人格解体的那个“号”小男孩,还在怪声喃念:
“它的名字在我的躯壳里回响,它的面目由我的血肉构建,呼唤它的名字即呼唤我的名字……”
嗞嗞——
警报声猛地响起了,响彻活动厅和外面走廊,整个楼层再次陷入人员奔走的混乱局面。
砰嘭!活动厅门口合上一道厚重的大门,阈域变得极不稳定,走廊像波浪般起伏扭摆、渐变虚空。
“我的研究不能被你们破坏!”张博士接近爆发,与一众白大褂工作人员要去制住好戏人他们。
全城观众呼声四起,人头钥匙没用了,外面楼层空间的地图都没了,玩家只能在这个活动厅里解决问题,使阈域重新稳定。
或者,这局惊世的游戏,到此为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