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桑忙抱起母亲急传医,然后对漠北公主说:“你是要存心气死她!”
“气她的是写信的人!”
柴桑从母亲怀中掏出信,连连摇头叹气。
哲哲为什么会捎这样的信过来?是她力主要将海兰珠接进府内尽享尊贵的呀!老福晋无法明白女儿前后矛盾的反差心,但柴桑明白哲哲的心思。
“这个梅姑娘身份极为复杂,在贝勒府终是祸患。我不想让父母知道,也不指望我的兄长为保护贝勒府将其赶走。只能拜托你为了科尔沁草原和贝勒府的安宁、为了你的孩子们,将其赶出贝勒府。”柴桑反复看着这封信,对妹妹妒火中烧而成的杀机森森的文字充满了后怕。
老福晋平躺在炕上,在贝勒府特请汉医的针灸下醒了过来,一醒来就急着找信,柴桑忙将信递上。
“娘,格格信中已说得很清楚,该留该驱要速下决断!”漠北公主用排斥的眼神扫了一眼正在煎药的海兰珠说。
“这信是否格格所写还没弄清楚,下什么决断?有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假藉格格也是有的。”老福晋望了一眼坐在炕沿的丈夫说。
“很有可能,哲哲不会这么出尔反尔!你说呢?”莽古斯对坐在对面的柴桑说。
“我也有点纳闷。”柴桑借故为母亲拽被子,没有望着父亲的目光回答。他心里很烦乱,他不愿让父母心中善良哲哲的形象破碎,碎片会划破父母的心。
“谁会这么多事呀?本以为只有历事不多的人被妖精迷了心窍,爹娘竟也会被小妖精迷惑到不顾全家和科尔沁草原的死活。我只能带我肚子里生出的冤家们回娘家了。”
海兰珠从对话中听出端倪,她明白这信她有关系,不禁悲从心来。
“难道这世间的幸福与温暖与我无缘?为何幸福的时光总会一闪而过?”海兰珠心泪盈盈问苍天。
“你动不动无名怨气扰家安宁,动不动还要嚷着带孩子回娘家。汉人说女人是家里的风水,好女人是镇家之宝。你自嫁进门有失身份的言行,日渐损耗贝勒府的好风水也就罢了,毕竟还有我行善积德的补缺。可你的自私和狠毒,终会毁了我的孙儿们。想回娘家你自个儿去,别带走贝勒府的子孙们。”老福晋坐起身一字一句地说,蓬乱的花白头发上汗珠滚动。
海兰珠忙拿了汗巾给奶奶擦汗,拿过梳子为奶奶慢慢梳着头说:“奶奶,有一天我会去贤聚镇的大云寺修行,我若走了,您和爷爷一定要保重!”
“我的乖孙女,奶奶和爷爷不能没有你。只要爷爷奶奶活着,贝勒府就是你温暖的家。”
“可我在大云寺的佛菩萨面前许过愿。”
“姑姑远嫁把奶奶的心头肉摘走了,而今指望你多陪陪我们,你怎能忍心丢下年迈的爷爷奶奶。修行也要等我这把老骨头入土为安了再说。”
“爹娘和弟弟妹妹们的恭敬孝心,定会让爷爷奶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家全人全比寿比南山更重要,过段日子把你娘也接来。”
海兰珠知道自己的身世,听奶奶说“家全人全”时,心如刀绞,她依稀记得父亲的灵堂和痛不欲生随父而去的母亲,她记得柴桑和剑月在梅隐园带她玩耍的时光。可这一切却如梦幻泡影,只有回忆的留存唤起岁月的曾经。
“我是漠北尊贵的公主,察哈部的林丹汗是我的表舅,亲友们说我嫁入科尔沁是下嫁,可我心里坚信是高攀了心中的英雄。娘对我看不顺眼,我不在乎,我只等待你的在乎。可娘竟说出那样的说来羞辱我,我真是把自个儿和娘家人一起埋进了科尔沁的牛粪坑里。”漠北公主在灯下为柴桑缝制着袜子说
“你和娘总是想不到一个点上,你说的话总戳她的痛处。为何你和我说话时聪慧俱足,而和娘说话时连我都听不下去呢?你好好想过吗?”柴桑合上手中的《资治通鉴》说。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说着,炕上平躺的大玉儿瞪大双眼望着天花板出神。
“把儿子抱过来,我和大玉儿睡这头,你和儿子睡那头。天冷了,这炕是烧过的,一家人在一个炕头上说说话也是好的。”
这是个中间是客堂,两头是套间的很华丽的屋子,近日来,两人在客堂说说话,各自领了儿女分头睡。今天因为海兰珠之事,柴桑心里很烦乱又很孤寂,想独酌几杯,又怕父母担忧,便拿了书到妻子房中,以此缓解心中的郁闷。漠北公主见机行事,借机请他搬过来,以消除二人的隔亥。
柴桑点点头,起身到对面去抱儿子。
他刚俯身要抱孩子,猛看到从枕下露出的梅花汗巾,一下子心像被什么刺破了般疼痛,他脱鞋躺在儿子身边,望着天花板发呆,剑月断臂明心的情景不断在脑中浮现,往事一幕幕在心中回放。一会儿竟睡着了。
漠北公主掌灯前来,为爷儿俩盖上厚被子,轻轻拭去柴桑的泪痕说:“难道你的心里只有昨天吗?为什么不珍惜眼前人呢?”
柴桑睁开眼,望着在叹息声中略显佝偻的妻子的孤单的背影,自言自语:“变了!任性的被娇惯者,最终会变成理性的生存环境的适应者。”
第二天一大早,柴桑便起身到妻子房中问安,只看到趴在后窗台向外张望的大玉儿。
“额娘呢?”
“去给爷爷奶奶煮奶茶去了。”
“宝贝女儿在看什么呢?”
“我在看姐姐骑马走过的路。”
“海兰珠姐姐?”
“是的。我梦见姐姐拉着马嘱咐我要好好孝敬爹娘和爷爷奶奶,说她要到该去的地方去,说完骑上马从后门走了。我醒来便趴到窗子上看那条路,可连她的影子也没看到。
“海兰珠走了,你快把她找回来。”正在此时,漠北公主急急走进来说。
柴桑抱起大玉儿直奔父母房中。
两个丫鬟正在给母亲收拾炕铺,见柴桑进来,母亲忙将手中的纸递过说:“快看看这信,看她去了哪儿?”
“吾本汉地一孤雁,因缘际会到草地。福薄难承朱门荫,兹去天涯独善身。”
“就这四句?她竟这么绝情!”
“四句之后还有一段话。”
“说来听听!”
“蒙爷爷奶奶厚爱,蒙爹娘不弃,蒙弟妹们抬爱,暖家度过好时光,心路将伴一生行。珍重!吉祥!”漠北公主接过信一字一句念给婆婆听。
“懂事的孩子!你们容不得她,便是伤娘的心、减娘的寿呀!”老福晋说着竟泪眼婆娑。
“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让玉儿爹把她找回来,儿媳定会视她如已出。”漠北公主跪下来说。
“奶奶,玉儿要姐姐,等爹爹将姐姐找回来,我们天天陪您。”大玉儿跪在母亲旁边说。
“都快起来!找到兰儿要紧。等兰儿回来,一家人和和美美就好。玉儿是个懂事又有福气的孩子,生她的前夜,我梦见凤凰在赤峰山上空来回盘旋,当娘的,要担起言传身教的重任。”
漠北公主磕头谢罪说:“愿为传承娘的风范洗心换面!”
从此,漠北公主大变模样,说话做事均向老福晋的风范靠近。
“格格那么忙,竟做了这么多。”两个丫鬟打开信下的大包袱,大家看到海兰珠为爷爷奶奶做的刺绣精美的帽子,不禁大为赞収。
“格格把进府来所做的衣服都放下了,福晋给的银两全在这里。”又有两个丫鬟从海兰珠房间抱了个包袱进来说。
“她一个女孩人家,孤单一人又身无分文,你这个当爹的怎么一点不急?”
“兰儿有一身的功夫,加之她出门时总会女伴男妆,不会有危险的。娘请放心!”
“你快带人去找,找到她娘才安心!”
“好歹让他吃了饭再出发不迟!我已派人喑中保护,不会有事。”练晨功的莽吉斯走进来淡定地说。
“你看到她走为何不拦?”
“能拦住?她的心性你不清楚?”
“门外有人说有急事见老贝勒爷!”
“让他进来说话!”
“贝勒爷,在下等失职。格格途中被一队人马围住,队长派在下来贝勒府送信,其余人正在奋力保护格格。”
“快带我去!”柴桑拉起捎信人就走。
“不把兰儿带来见我,你也别回来!”老福晋哽咽而语。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