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浩灵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只能隐约回忆起那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像是身处位置领地，毫无依靠地漂浮着。
他的身体被黑暗包裹，只能感受到寒冷与无助。
似乎黑暗里还隐藏着什么，那是他根本无法面对的，只要一看到…不，只要一去想，就会感到本能的恐惧。
来自生物本能里最原始的恐惧。
那种原始的恐惧不断缠绕着他……
然后他醒了。
烫醒的。
一个人将烟头按在了他的手臂上，让他从睡梦中惊叫着醒来。
“你~醒~了？”在石浩灵还在惊叫的时候，他的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手术非常成功，你已经成为女嗷疼疼疼！！”
那段话被暴力打断了。
其实不用去看，他也能猜出来是谁了。
身侧，站着一脸无奈的孙子莹，地上倒着的那一坨，应该是孙子斌。
石浩灵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发现居然奇迹般地可以活动。他能轻易地抬手。
可，在他准备从自己现在躺着的床下来时，却感到一股极强的无力感。
“现在只是对你进行了简单的治疗，考虑到你的身体体质，进一步的恢复还需要修养。”孙子莹开口，话语里带着关切。
石浩灵抬起另一只手，上面插着一根管子，向自己输液，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其它的东西了。
为什么感觉有些失望啊……
忽的，他想起来了：“吴风他们……”
“不用担心，他们比你更早就接受了治疗。”孙子莹点着石浩灵的眉心，“你可是几个人中受伤最严重的，你都活过来了，还用担心其它人吗？”
“额……”石浩灵一时语塞，“地下……这些事情都解决了吗？”
这是他最关心的了，万一黄宗祥在他倒下之后，真的打开了那扇门……
孙子莹接过一个工作人员递给的袋子，放到石浩灵床上：“天泽市的事情我们已经大致清楚了，黄宗祥没有隐瞒什么，包括天元会的事情和门的事情，天网都已经派人去处理了。”
“你先穿上这里的衣服吧，你的那件外衣现在已经成为破布了。”
石浩灵看了眼袋子里面，是一套蓝白色为主调的制服，甚至还配了鞋子。
这是天网的制服吗？
他想到了孙子斌刚出场时的穿着。
不过，自己手里这套的款式倒是和孙子斌的不同。
石浩灵拿着衣服比量的时候，孙子莹已经拖着孙子斌往外走去了。
“记得换好之后到外面来一趟。”
石浩灵有些愣神地看着孙子莹二人离开，随后，看着自己的衣服。
所以……
我拼命了那么久，最后还是被天网救了吗？
这么随意的发展，有种国产烂片的感觉啊……
他自嘲地笑了笑，本来一开始自己也考虑过最后自己失败的情况，好歹还有主角光环，总不至于……
他突然静止了下来。
一段话在他的耳边回放：
“你知道如何去体现一个人强大吗？”
他的手，攥紧了袋子！
……
比尔警惕地盯着伊琳娜。
他有种直觉，面前的这个人对自己非常的危险，但他也说不上是哪方面的感觉。
可是，当一只手伸下来，温柔地抚摸他时，他又忘掉了自己的警惕。
“能帮我解决一个谜题吗？”伊琳娜看着没自己瘙痒不断发笑的比尔，轻声说道。
“哦！谜题？！”比尔似乎来了兴趣，挣脱了伊琳娜的手：“那你可是找对人了！我可是这里的谜题之王！”
看着自己面前，明明是一朵花，一朵不会被其他人看见的花，对着自己摆出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她感到一种安心。
她其实已经体验过很多次与别尔成为朋友了，但，这一次，她真的感到一种由衷的欣慰。
哪怕她知道比尔很快就会消失了。
哪怕……她曾经最深刻地伤害过这个小家伙。
比起之前走遍这个王国，她多了一种负罪感，这是她无法摆脱的，永远无法摆脱。
所以，她真的想要做些什么。
“能带我参观一下这里吗？”伊琳娜指的是废墟。
“没问题！带路什么的我最在行了！”
……
“我们去哪？”石浩灵问道。
“去你小学时隔壁家二叔的三婶她妹妹的同学她上高三时认识的老师的老公的大舅的家里。”
接话的是孙子斌，他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过来。
仔细观察的话，孙子莹并不在周围。
熟悉自家团长性格的石浩灵自然不会多在意，他又问道：“这次行动也是天网计划好的吗？包括让我和吴风来这边？”
“是的没错当工具人用而已。”
你好歹敷衍一下啊！
“当然，还是感谢你的电话的。”孙子斌拍了拍石浩灵的背，“要不是你给了那个女孩号码，估计我们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这里。”
石浩灵想到了云绫纤，看起来一点赌的成分还是可行的。
身侧，石浩灵注意到了另一个。
林逸之，他似乎很早就站在这边了。
他插入了话题：“其实团长之前一直都在地底看着你们打了，因为舌头黏在涂了胶水的墙上所以他一直没有过去。”
“……”
他看向孙子斌，后者挠头笑了笑：“啊~主要是那面墙看上去真的很可口啊~”
谁会看着一面墙感到可口还上去舔啊！
“这不是很正常吗？”似乎猜到了石浩灵所想，“正常人看到一面墙就去舔不是常识吗？”
正常人并不会这么做啊喂！你又是哪个童话世界的常识啊喂！
“走吧，我妹还在等我们。”孙子斌结束了自己的表演，拇指指着一个方向，“那边还需要你过去。”
语毕，他先选择带路往前走了。
身旁，林逸之将一个水杯递到石浩灵面前：“其实团长还是很关心你的。”
石浩灵看着递过来的水杯，刚好感到了一阵口渴，于是伸手去接…
然后林逸之把水杯收了回去，一口饮尽：“他自从听说你欠了莉莉安钱之后，就特别的关心你的人生安全。”
“……”
“怎么了吗？”伊琳娜看着比尔。
比尔摇了摇他的花瓣：“没什么，就是……”
“我有点…害怕……”
伊琳娜将自己手上的花环放下，她看了眼旁边还在玩耍的瑞尔女士，以及那些孩子们。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这边。
“我……我知道的，我就快要消失了……”他在挣扎，“我已经接受的，但是我……我还是……”
他感觉到自己的花面又在被抚摸。
“你可是，谜题之王，对不对？”伊琳娜笑道，“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的，对不对？”
虽然，她自己也不相信这句话。
对于地底王国的居民，其实不止是比尔，所有人，迟早都会消失。只不过比尔比较特殊一点，他本来早就该消失了，是被勉强维持成这样。
无法被他人感触到，只能默默地旁观。
总是那样的……无能为力。
伊琳娜想到了一个点子：“能帮我一个忙吗？”
“嗯？”
“我打算去寻找离开王国的道路，但是一个人怪无聊的。”伊琳娜，“能陪我一起吗？”
比尔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抬头看着伊琳娜。
这是之前从未有人向他提出过的请求。
他突然感到一种兴奋，像是一个多年孤僻的孩子收到了别人一同玩耍的邀请。
可，他又低落了下来，因为他清楚自己的情况。
忽然，他感觉自己被拖了起来。
伊琳娜将比尔脚下一部分的泥土挖起，放到了附近的一个花盆里。接着，交给了比尔一朵小花。
“各位，来看看这个，一朵会动的花！”伊琳娜走向瑞尔等人。
“呱呱，会动的花，呱呱？”
“什么嘛，看上去也没什么不同的啊！”
伊琳娜将花盆递给瑞尔：“它很害羞的，多和它说句话，说不定它就愿意动了～”
“真的吗？”瑞尔看向被她捧着的比尔，露出善意的笑容，“你好！”
“……”
比尔不知道该做什么，这似乎，是他如此长久以来，第一次被瑞尔看着。
他有些紧张地抖了抖，但也顺势带动了自己抱着的花。
“好像……真的在动哎……”
“呱呱，会动的花，呱呱！”
“切，不过是会动而已，真没见识。”
“呱呱，你说谁没见识，呱呱！”
“你们……不要再……吵架了啦……”
瑞尔笑了笑，看向伊琳娜：“这朵小家伙也是你找到的吗？”
“不，那是您找到的。”伊琳娜摇头，说道。
闻言，瑞尔只是笑了笑，将花盆放下。
里面，比尔感到一种兴奋，一种极度的喜悦感。
他，虽然是间接，但真的可以被人看见了！
比尔激动地看向伊琳娜。
而后者，还以一个微笑。
……
“嗯？”林逸之注意到石浩灵停了下来，并且一直在看着自己的手。
“没什么，走吧。”
他不等林逸之开口询问什么，已经先一步跟上了孙子斌。
石浩灵现在所处的地方并不是什么天网的秘密基地，而是很普通的地下空洞。
他们没有直接在天泽市内活动，而是让林逸之通过云绫纤的电话定位，从外部直接进入这个地底空间。
天泽市的市民们，对于今天发生的一切，很可能只感受到过战斗时出现的震动。
“情况？”
孙子斌朝一个工作人员问道。
“现在已经排查出了三个传送门，并且确认都可以完整运转。目前还不能确定是否有其他隐藏的传送门。”
“天元会走私的所有货物都已找到，包括生活物资、军用武器、卷符，目前推测是他们在召引煞种之后的防备物资。”
“没有发现其他同伙。”
“嗯？”孙子斌挑了挑眉，“天元会的余党呢？”
“报告，他们……”对方停了一下，“已经确认全部死亡。”
孙子斌没有接话。
他示意对方可以离开了，让后继续带着石浩灵二人往前走。
前方的场景，石浩灵在熟悉不过了，正是他们当场苦战的圆柱空间。
里面由不少天网的人在对此处进行排查，估计是排查这样的空间发生塌方的可能已经寻找潜在的其他传送门。
视线中，孙子莹在和一些人交流，似乎是这次天网派来的上层，因为距离和声音大小，石浩灵没能听清具体内容。
他看向另一侧，那边站着几个人。
林霍恒、星凝夕、云凌轩。
三个人，曾是一起修炼过的师兄妹。
黄宗祥的徒弟……
几人都是靠着墙壁站着，每个人都黑着脸保持着沉默。云凌轩似乎要好上一些，云绫纤就站在他的身侧像是在出言安慰。
石浩灵倒是能体会到一点，毕竟，谁能想到自己曾经最崇敬的人，会变成这样呢？
“到了。”林逸之拉了拉石浩灵。
是一个像是刚被打出来的小空洞。
孙子斌和孙子莹都站在外面。
“考验你业务的时候到了。”孙子斌拍了拍石浩灵的肩。
业务？
石浩灵大概知道自己是被拉来干嘛了。
……
伊琳娜站在斯德比面前。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这里了。
无数次的轮回过后，却只有这一次，她有种说不出的意味。
这一次，她比之前做了太多的不同。
带着比尔离开了废墟，又一次帮帕图戴安找回自信，庆祝小幽灵加入皇家护卫队……
一笔带过的经历，是她能想到的，对这个王国做的赎罪了。
如今，只剩下一件事还能做了……
拍了拍自己的脸，推门走入店内。
“您好？”
她特意挑选了一个人少的时候，但事实比她想得要好一些。
斯德比内，只有比德斯一人。
他并没有站在熟悉的柜台后，而是坐在一张桌子旁，火焰的双手拿着一块布，擦拭着杯子。
比德斯头部的火焰动了动，似乎是在同伊琳娜示意。
伊琳娜走近，坐在了在离比德斯较近的一个椅子上。
近距离下，她感受到了那种熟悉的情感。
通过火焰的跳动，了解到火焰的思绪。
不知为何，重新获得这个能力后，伊琳娜有种莫名的安心。
安心之余，她爷清楚自己来此的目的，在深吸一口气之后，缓缓开口：“非常抱歉！”
火焰依旧无规律地跳动。
没有五官的火焰脑袋，看不出是在凝视何方。
伊琳娜又站了起来，走到比德斯正面：“真的非常抱歉！”
她原本时打算跪下的。
但，一双手撑住了她。
睁眼，比德斯已经将她扶回了椅子上。
伊琳娜感到尴尬。
不过，手臂出传来的温热感，使她没有拒绝。
而且说起来被火焰触碰的感觉也不是很疼……
[我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你们这些玩家了。]
突兀的，伊琳娜听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弗里德已经将事情告诉我了。]比德斯身上的火焰在不断震动，[你是我们王国唯一地希望来。]
“嗯……”
两人陷入了沉默。
[你是来询问如何彻底离开这里的吧？]比德斯选择打破沉默。
对面，伊琳娜点了点。
当初弗里德并没有说如何离开地底，她也没有从其他地方得到答案，目前唯一的出路，就是比德斯了。
[你还留着那个漏洞吧？]
伊琳娜再次点头，侧过身，那个自己弄出的数据漏洞一直跟着她的身后。
不过，这个洞就和比尔一样，只有自己这类人能看见。
[从那个洞出去，你就能彻底离开地底了。]火焰偏移，像是在抬头，[那个家伙当初曾提出过漏洞的存在与作用，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弗里德……能从这里离开吗？”
[……]
[他已经彻底融入这里了，他自己也不会愿意离开的。并且……]
比德斯停顿了很久。
[我们的确需要有一个人来见证。]
“……”伊琳娜问道，“见证……什么？”
[抱歉，这我并不能说。]比德斯站了起来，[那是……]
[关系到一切的秘密。]
……
“哟～”
石浩灵看了眼周围，没有给自己准备的椅子之类的。
他干脆也不打算坐下了，直接站着，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一位——
黄宗祥。
他身上带着束缚，和当时柳轻灵的一样。
“看来你恢复的很好啊……”黄宗祥开口，声音变回了老年人的调子。
石浩灵不是很想正面回答他：“说吧，其他天元会的人呢？不要说什么已经没了，你我都说聪明人，这种鬼话并不可信。”
黄宗祥动了动，显然没法挣脱束缚：“可真是紧啊……”
“你应该知道我有的是时间。”石浩灵捂着右耳，淡淡地说道。
对方没有回答。
“只不过是一个简单的问题而已，你难道还准备嘴硬下去吗？”石浩灵提高了音量，慢慢进入了状态。
对方依旧沉默。
石浩灵捂着脸：“行吧，我换个问题。”
“你的经脉和那个能力，是谁给的？”
对方似乎有了一些反应。
“以你当时的情况，绝不可能做到如今的准备……
如此短的时间内当上天泽市市长，还建立了天元会，大量走私卷符，你的效率可真是够高的…
但，这些事情，你，并不是主谋，对吧？”
石浩灵：“你现在有一个机会，供出你背后的那人，说不定……”
“呵呵……呵呵呵……”
黄宗祥突然笑了起来。
“……”石浩灵在瞪着他。
黄宗祥轻笑着，他抬起头，看向石浩灵：“你输了。”
“如果你坦白回答，可以考虑减刑。”石浩灵选择劝诱，“这可是上级为数不多的仁慈。”
“输得开心吗？”
“黄宗祥！你现在已经不是市长了！请清楚你的定位！”
“呵呵……”他还只是笑了笑，“你似乎，很不甘心啊？”
“你他……”
石浩灵正欲套枪，手上却被一道蓝色的屏障抵住。
耳边传来了孙子斌的声音：“冷静点，别忘了他的能力，他是在激你打断他的海楼石。”
这段话起了作用，石浩灵喘着气，逐渐冷静。
而看着这一幕，黄宗祥却放肆地笑了起来：“看～你也是一个可悲之人，不是吗？哈？”
他那刺耳地笑声一直环绕在石浩灵都耳边。
石浩灵捂着右耳，内心则是逐渐火大……
“哈哈哈哈……呵……”他终于停了下来，“告诉你一个道理吧……”
黄宗祥望向石浩灵，一字一顿地说道：“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
“深渊也在凝视你？”石浩灵插了一句，脸上表情像是被气笑了。
黄宗祥看着石浩灵，双方对视。
他继续开口，缓慢的，一字一顿，清晰地讲道：
“当你凝视深渊时，你怎么知道……”
“凝视你的……”
“只有深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