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萤烛平静地靠着墓碑,伸手一字一句拂过“温筝”两个字,声音有些发抖。
“之前我总问你,为了这样一个男人跟姥姥姥爷闹翻,真的值得吗?”
“问你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个对你一点都不珍惜的男人?”
“问你,爸爸对我们这么不好,妈妈怎么还要那么努力地帮爸爸经营公司?”
她手指用力地摩擦过镌刻的字迹。
“现在也想问你,到底为什么啊?”
“为什么要选择那个男人?”
“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她眼神涣散,半晌不能跟眼前的景色对焦。
头紧紧顶着碑文,呼吸一下比一下迟缓,好像对整个世界都褪去了感知,连头顶沾上了一滴冰冷的水珠都没有发下。
陆绎下意识伸出手,一滴又一滴的雨水沾湿了他的手掌。
他抬起头,绵绵的细雨连成片,把整个静谧的墓园笼罩出一层薄纱一般的光晕。
“我是不是很像一个傻子啊?”
奚萤烛开始一下又一下地用头撞击着墓碑。
开始只是轻轻地碰撞,随着她惯性慢慢增加力度,敲击在墓碑上的声音“咚咚咚”地闷响。
“你们都骗我,都骗我,没有人会对我真心。”
等到陆绎反应过来,下意识伸手去阻拦的时候,奚萤烛的额角擦过墓碑侧边斑驳的横条,磕出了一道不长的血痕。
他一手捂着奚萤烛的额角,一手搂住奚萤烛的肩膀,控制住她不让她再乱动。
盯着奚萤烛眼神带着惊异:“你在干什么?!”
奚萤烛像是根本听不到陆绎的声音,还是机械性地往墓碑上撞去,用力地带着陆绎的手背狠狠砸在墓碑上,碾压地后背擦出一片血痕。
陆绎一声不吭,任由奚萤烛使着劲儿地发狠,只是怜爱的眼神落在奚萤烛的侧脸,墨色的眼瞳里都是疼惜。
直到一下重击,飞溅的血滴溅落在奚萤烛侧脸,她才恍然回神,怔住的眼神从陆绎脸上慢慢转移到他手背大片血肉模糊的伤痕。
她一把攥住陆绎的手腕,惊得声音都有些改变。
“你怎么不吭声?!”
她似乎是真的懊悔不已,攥紧着陆绎地手腕,盯着那不断流血的手背,抬眼的时候,眼里都是抹不开的水色。
“对不起……我真的……”
陆绎盯着她低头的发旋,看着她因为担心自己难得焦急地有些流泪,心里莫名涌上一丝说不出快意。
至少她还是很在意自己,他想。
“没事,只是擦破了皮,回去消毒一下就好了。”
“怎么会没事呢,流了好多血!”
奚萤烛越说越懊恼,“你是傻了吗,怎么痛也不跟我说,伤口这么大不疼吗?”
“那你呢,你不疼吗?”
陆绎直接问道,他疼惜地手指擦过奚萤烛额角的伤口,说话声音都小了几分。
“怎么能用脑袋撞石头,你真以为自己脑袋那么硬吗?”
奚萤烛抿着嘴不吭声,任由陆绎的手指划过她的额头,覆上她的脸庞。
漫天的细雨覆盖了两人,湿透的脸庞分不清眼泪和雨滴。
陆绎还是精准地摸到了眼泪的滚烫,他并不擅长安慰人,尤其在对面哭泣的人是奚萤烛之后,他甚至连大声说话,都生怕击碎了她的脆弱的屏障。
“怎么会没人对你真心?”
奚萤烛恍然抬起头,一眼撞进陆绎深邃的眸子,沉溺地想要把她全部淹没进去,在深不见底的海里溺毙。
她慌乱地转过头,躲开了陆绎敷在她脸上的手心,自嘲道:“确实,你说得对,纪宁对我那么真心,我还要这么说也太没良心了。”
肉眼可见的慌乱,甚至让奚萤烛逃出了刚才挣脱不了的苦闷情绪,她挣扎着想要站起身,但是蹲坐太久,地上又太过湿滑。
起身未半,奚萤烛一个踉跄,还没来得及惊呼就摔进了陆绎的怀里。
被雨水沾湿的大衣贴在皮肤上泛着一股朦胧的寒意,陆绎的手臂却仍旧是温暖有力的,紧紧箍住奚萤烛的腰身,把她困在方寸之中,躲过了泛滥的细雨。
“我是真心的,奚萤烛。”
陆绎的声音又低又轻,像是被雨水打落的树叶缓缓飘落在奚萤烛耳边。
是带着冰冷湿意的温柔。
快要把奚萤烛溺毙。
“叮——”
陡然炸响的手机铃声击穿了奚萤烛的梦境,在陆绎凑近前,她慌张地一把搡开陆绎,站直了身,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想要转移注意。
然后被刺目的消息震的浑身发痛。
是一段简短的视频采访,画面主人公是许久未见的穆眠安。
“穆女士您说,您儿子,宣城顶级富豪陆绎选择离婚的原因另有隐情,请问方便说一下具体情况吗?”
“这也是我最近才得知的消息,我儿子不想炒作,却成了有心人利用的把柄。”
穆眠安拿出一张诊疗单。
“根据权威医院证明,奚萤烛患有重度抑郁,双相情感障碍,甚至还有精神分裂倾向。”
“我有理由认定她就是一个精神病。”
“没有人愿意跟一个神经病共度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