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的惊疑让奚萤烛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来了多久?”
“刚才我说的你都听见了吗?”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眼中不加掩饰的质疑和警惕,莫名让陆绎心底涌上了一股被刺痛的酸涩感。
他张了张嘴,看着奚萤烛认真而决绝的眼神,最终还是沉默地承认了一切。
山呼海啸的嘶鸣在奚萤烛耳边震响,方才说过的种种,一句一句泛上心头。
她看着陆绎自然的神色,半点没有因为听到刚才那番话而有任何讶异。
瞬间这些日子莫名其妙的示好,深夜惊醒他贴在肚子上的大手,连他突如其来对自己的维护都找到了原因。
奚萤烛仓皇地紧贴着墓碑,似乎想在冰冷的石块上找到一点属于母亲的温暖。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她声音有些午夜疲累的嘶哑:“所以你想补偿我,因为我流产了?”
沉默的夜晚,陆绎黑色的大衣似乎跟背景融为一体。
“对。”
原本以为会是情绪激动质问,亦或是一如过去歇斯底里地崩溃,然而奚萤烛这次却异常的安静。
她靠着墓碑没有再开口,好像所有的喜怒都与她无关了。
陆绎看着她的侧影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开口。
走到墓前,从大衣里拿出一株新鲜的百合,单膝下蹲,放在了温筝的墓前。
似是斟酌了很久,才开口道:“伯母。”
奚萤烛靠着墓碑,眼珠子在陆绎身上轱辘了一瞬,才又收了回来。
记忆里实在是没有关于陆绎怎么称呼母亲的场景,奚萤烛恍然反应过来,好像这是陆绎头一回来母亲墓前。
结婚两年多,陆绎从来没有来给她妈妈扫过墓。
“还挺难为你的。”
奚萤烛感慨了一句,“第一回来就能认得路。”
她倒是真心夸奖,毕竟以她路痴的能力,回回来回回认不得,属于是找条狗都比她有方向感。
这话落在陆绎却莫名听出一点指摘的意味,他转向奚萤烛,墨色的深瞳闪了闪,似乎想解释什么,最终还是一句没有说。
奚萤烛看着陆绎呆愣愣地半跪在墓前,皱了皱眉:“还不走吗?”
她摸着墓碑,有些呆滞:“别影响我跟我妈讲悄悄话。”
陆绎心头重重一跳。
“你爸的事情我知道了,后续我会处理……”
“你别处理了。”
奚萤烛轻声道,“没必要,跟你其实没有什么关系。”
她平静无波的叙述,让陆绎感觉脊骨一寸寸僵住。
奚萤烛倒确实是真心,“我是说真的,这两年你对我爸已经仁至义尽了,没必要再道德绑架你去掺和一些我的家事,反正过不了太久我们就要离婚了。”
“不要再插手了。”
陆绎脊背僵直,想保持着往常冷冰漠然的表情,似乎都有些绷不住。
“你是不是还在因为流产那件事责怪我?”
他突然有些仓皇地握住奚萤烛垂在一侧的手臂,分明是冷硬的声调,眼底却有种抓住浮木的挣扎。
奚萤烛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忍不住笑着想要抽回手。
“我责怪你作什么?流产这件事又跟你没有关系。”
她没有太用力,就轻易挣脱了手腕,陆绎虚浮地甚至没有握住她的力气。
“孩子会流掉是因为我自己运气不好,加上开车不注意,是因为车祸,跟你能有什么关系?”
陆绎梗着脖子,一股说不出来的难堪让他嘴角都有些轻微的发抖。
“我是孩子的爸爸,是我没有照顾好你……你们……”
“但是流产说不定也是好事。”
奚萤烛静静看着陆绎,温柔地笑了笑,自从他们提出离婚开始针锋相对,似乎这是第一次温言细语地聊天。
“他的爸妈都不相爱,为什么要来到这种注定不会幸福的家庭,重复悲剧般的命运?”
“怎么会不幸福,你怎么知道他不幸福,你凭什么给她做决定?!”
陆绎陡然的情绪爆发,吓得奚萤烛一怔。
她错愕地盯着陆绎,有些不太明白他哪里突如其来的情绪,一时意外地有些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
“可是我不幸福啊。”
“妈妈的不幸福,是会反哺给孩子的,况且我自己都过不好,没有防备地还要接受一个孩子,首鼠两端,可能更加做不好,这是显而易见的。”
陆绎深吸了一口气:“你方才分明不是这么说的,你明明说那个孩子给了你希望,给你了活下去……”
他的声音断在了半截,寂静的墓园静穆地叫人心慌。
“是啊,你也说了是方才,人是会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