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萤烛没有接话,又垂下头安静地剥着菜。
张姐把肉摆在盘子里,又去下挂面,扫了一眼低着头半晌不吭气的奚萤烛,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声音放温柔了一些:“没事太太,想做什么就去做,你还年轻,又这么漂亮,怎么选择路都很长很好。”
奚萤烛把剥好的菜端上来,闷不吭声地洗净了,突然开口:“张姐,真的很谢谢你,这么帮我说话。”
“唉哟,这有什么好谢的,这都是应该的,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张姐一边把肉爆香,一边顺嘴安慰道:“从我到这来开始,先生什么脾气我算不上摸清楚,也是有点知道的,不是个适合结婚的,看着条件好,长得好,但是婚姻这东西,是往一辈子奔头的,冷暖自知,哪是有钱就有用了?”
“要是真的两个人都没有真心那也还好,最怕一个人真心实意了,另一个人却辜负了。”
奚萤烛仰着头,看着厨房里的一点光亮沿着窗脚慢慢爬到一旁的树梢,落下一点温和的影子。
“张姐,你结婚这么久,是怎么维持感情的?”
张姐被她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了,呆了呆,忍不住笑道:“这有什么维持的,就那样呗,怎么都是过日子,好的坏的凑合着过去吧。”
“是吗?”
奚萤烛蹂躏着手里的青菜,话似乎说得很随意:“但好像,从我妈到我自己,都让我觉得婚姻是一个很混蛋的东西……”
“先生!”
张姐陡然一声,瞬间打断了奚萤烛的自言自语,她一回头正跟陆绎对视上,幽暗的深邃的瞳仁,像是要穿透她的眼睛看到心底。
奚萤烛慌忙别开眼,端着菜篮子凑到张姐身边,似是很热情地询问:“张姐,菜洗好了,什么时候下进去?”
张姐也愣了愣,忙接话道:“还得等等,这个汤底熬一熬,味道进去就更鲜了。”
“哦哦!”奚萤烛应了几声,一时间手足无措地不知道怎么才好,“我,那什么,先出去了!”
说完蒙头冲出了厨房,根本练跟陆绎对视都不愿意。
陆绎看着宛如脱兔一样逃窜的奚萤烛,眼神微微闪了闪,终究还是没有多问。
张姐的手艺很好,当初在穆眠安的挑三拣四之下,还能靠着高超的手艺和对营养学的研究成为陆绎的保姆,在奚萤烛心里始终是一大遗憾。
她一直觉得适合张姐的应该是国宴厨房,而不是给陆绎这么一个永远尝不出咸淡,品不出美味的无欲望者做饭。
“张姐,这个汤底真的好鲜!”
奚萤烛向来对张姐所有的菜式都极为捧场,一边嗦着面条,一边激情给张姐表扬。
张姐也受用得很,脸上笑的跟一朵花一般:“你喜欢就好,尝尝这个面条,前两天家里没了,我专门去我家那边菜场补货的,上次生日没吃到,你不是一直可惜……”
话到一半,张姐下意识捂住了嘴,飞快地看了一眼陆绎的脸色,转头看着奚萤烛垂着头,好像对这话完全没有反应一半,闷头吃着面条。
她松了口气,心脏还没落地,陆绎突然问道:“什么生日?”
他问的随意,但是那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直直盯着张姐,似乎一点遮掩和谎言都会在他眼里无所遁形。
张姐有些懊恼自己的口无遮拦,下意识看了眼奚萤烛,慢慢道:“也没什么,就是面条的事……”
“我是问,”陆绎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谁的生日?”
声音已经带了一丝审视的寒意,听得张姐无端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生日。”
奚萤烛慢吞吞地吸溜了一根面条,“张姐煮了长寿面,你没回来吃,一点小事而已。”
她轻描淡写地带过,又低头认真地吃着面条,似乎碗里的面条是什么山珍海味,越吃越让她沉浸其中。
张姐抓了抓围裙,朝着陆绎道:“对,当时……当时先生没回来,那个面条就坨了,也没吃到,我就说的这个事。”
陆绎眉头慢慢皱起,他没有再问,看着张姐逃也似地端着碗回了厨房,才重又回眸盯着奚萤烛,看着她耐心跟面条做斗争一般,一根一根细细地咀嚼。
他确实不太在意那些细节小事,但并不代表记性差,每一年他的生日都是在老宅,整个陆家一起庆祝的。
即便去年规模小了一点,但也庆祝到了半夜,酒醉的他被奚萤烛扶回了房间,然后在关门地一刹那,把奚萤烛抵在门上,狠狠地咬住了她的脖颈。
怎么可能会在家给他煮长寿面?
盯着奚萤烛半晌,从她穿过发丝的灯光看到她修长雪白的脖颈,然后是细白干净的手指,突然一段陌生又熟悉的对话闯进了陆绎的脑海。
“上个月我生日,你答应要回家吃饭,那天我做了饭在家里等了你一整夜,结果你说跟一个很重要的客户谈生意,所以一晚上没回来,是真的吗?”
陆绎牙关不自然地咬紧,绷地侧脸都微微变硬。
他顿了顿,似乎是想要解释:“你生日那天,欧洲那边风投公司的高级经理临时到访,是计划外的工作,当时那笔单子关乎陆氏未来十年在整个欧洲市场的走势,所以……”
“不重要。”
奚萤烛终于慢吞吞地吃完了所有的面,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
抬头朝着陆绎笑了笑:“面我已经吃到了,什么时候吃,对我已经没什么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