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族在准备西北之战,沙俄人也在准备自己的东征。
亚历山大二世很聪明,既然西边行不通,那就向东。
向西的话,就要同几乎真个欧洲为敌。而向东,他们只要对付华族,而且能够得到西欧诸国的支持。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支持。真金白银、枪支弹药,英法我愿意提供。
换作是谁也能够看出其中的好处。更何况此时的沙俄,正处在财政危机之中。没有英法的这笔钱,内部势必要乱起来。
现在沙俄只要出人打仗就行,不用担心后勤,获得的贷款还能够改善财政状况。
等到接下来,战争不断推进,他们还可以继续跟英法伸手,要更多的东西。
奥伦堡乃是沙俄东南部的一个核心城市。
这里的军队和物资,通过哈萨克草原边缘的堡垒线,源源不断地送输送到伊犁河谷。
他们还强制伊犁九城的居民为他们修建堡垒。
在伊犁河谷的很多战略要地都能够看到修建堡垒的工地。
天气转暖之后,冻土融化,施工的项目猛然增多。
沙俄人的物资也很紧缺,他们进一步压榨当地的华人。
惠远城内,一名身穿蓝红军装的沙俄军官指着西城的一片居民区说道:“将这里改成军营,所有房屋的围墙全部拆除,在外围重新建造一道围墙。破损的房屋要重新修缮。”
他身后站着几名穿着蓝灰色军装的军官,还有几个留着辫子带着瓜皮帽的满清官员。
在那一堆满清官员中,有一个年轻汉人官员小心地对领头那满官说道:“大人,这些百姓怎么办?”。
伊犁将军府投降之后,有一部分人不愿意做沙俄人的走狗,找机会偷偷逃走了。
当然了,这些人大部分都死在路上,想要从这里逃出去可没那么容易。
还有一部分人留了下来,不管怎样,惠远城内还有数万百姓。
领头的那名官员是伊犁抚民同知伊尔图。
伊犁将军扎拉芬泰在投降沙俄之后没多久就病死了。
这是伊犁河谷数十万军民的冤魂将他给带走了。
扎拉芬泰死了之后,伊尔图接替他成为了沙俄在这里的代言人。
他们还成立了一个大清国伊犁留守府。
伊尔图用眼神阻止手下继续说下去。
“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这里还剩多少人?都死了一半了,还有一部分人跑了,剩下的人赶走就是了。”伊尔图小声说道。
“是,大人。”那手下无奈说道。
都已经这样了,破罐子破摔吧。反正他们已经成为历史的罪人。自己都朝不保夕了,哪里还管得了那些百姓。
惠远城内现在到处都是残垣断壁,这些都是沙俄人实施暴行的痕迹。
城内剩下的居民小心翼翼,他们没有别的想法,只想要卑微地活着。
然而乱世人命贱如狗。
活着哪里有那么容易?
哈萨克仆从兵天天在城内巡逻,这些人几乎每天都要闯入百姓家中劫掠。
年轻的女子,在这座城内根本就不敢露头。
在暴徒统治的城市中,哪里有安全的地方?
沙俄人一句话,那些满清余孽就要动起来。
于是那些居民遭殃了。他们穿着单薄的衣服,被哈萨克从家中赶出来。
一些人抱着孩子苦苦哀求官差行行好。
这些官差的身后跟着凶神恶煞的哈萨克仆从兵。
那些人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用弓箭将那些百姓给射成筛子。
几次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反抗。
他们只能任由官府摆布。伊尔图将这些人集中安置在城东的一个废弃宅院。一间屋子里面要住上几十人,不管老弱妇孺都要挤在一起。
很快官府的人过来安排活计。
他们被安排去拆毁自己的院子,帮沙俄人修建军营。
干活的人才能够得到食物,但是那一点食物都不够一个人吃的。
每家都还有无法干活的老人小孩要养活。
春天就要来了,但是惠远城已经死了……
南疆的准部回回也都投靠了沙俄人。
他们的地位还要比伊犁河谷的汉人移民更高。
现在的天山以南形成了四个等级的人种。
沙俄人是上等人,其次是那些跟着沙俄人杀来的哈萨克人。
他们是沙俄人的仆从。
接下来是山南的准部回回,这些人还能保有自己的财产,只不过要上交重税。
最底层的就是那些乾隆年间从陕甘迁徙来的汉人移民。
他们朝不保夕,丝毫没有安全感。
伊犁河南,广仁城东南面30里外有一处小村庄,村庄的名字叫榆树村。
这是一个汉人移民村落,村子里面一共住着70户居民,大部分都姓李。
听说当年榆树村的先祖被发配到这里的时候从老家带了一根榆树棍子做拐棍。
等到地方的时候,先祖将棍子插在地上,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原本干枯的棍子上竟然长出了嫩芽。
现在一百多年过去了,这颗榆树已经长成了参天古树,村子里还有很多小一些的榆树,都是这棵树的子子孙孙。
村子里的人将宗祠设在树下面,年年祭拜。
大家看到了这棵树就会想起自己的根在哪。
榆树村位于一处山谷,背靠着南天山,位置偏僻,因此到现在还得以保全。
然而那些哈萨克人祸害了城池内的汉民之后,终究会将屠刀对准他们。
李二楞手中拿着一杆铁枪站在村口的土堡上。
将军府投降之后,给各乡各村都发了通报,让大家安守本分。
榆树村这样偏远的村子躲过了第一轮抢劫和屠杀,但是他们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他们知道杀进河谷的那些外人在烧杀抢掠。
于是村子里的几个家族商量好将青壮给组织起来成立护村队。
这些边疆的汉民,他们骨子里的彪悍在环境的逼迫下不得不苏醒。
初春的太阳几天时间就将地面晒得干燥。
漫天的沙尘随着春风迁徙。
李二愣眯着眼睛,漫天的黄沙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
不对,那似乎是一群骑兵。
会不会是官府的人。
这些人的速度很快。
李二愣终于看清楚了,这些人戴着尖顶的毡帽,背上插着弯刀,马鞍的一侧还挂着弓箭。
“不好,是哈萨克。”
李二愣赶紧拉动身后的大钟,然后飞速向村子里面跑去。
村子里面的人早就听说哈萨克骑兵屠村的事情。
大家一直都在做准备。
铃声响起的一瞬间,村子里的人都开始准备起来。
青壮们将早已准备好的障碍物挡在了村口。
妇孺被转移到村子中间的一栋堡坞中去。
村子里的青壮有的拿着弓箭,有的拿着长矛,大家严阵以待。
这些人虽然是百姓,但是西域这里回部、准部、旗人、汉民杂居,地方上经常发生矛盾。
村子与村子之间也经常会发生械斗,可谓是民风彪悍。
“老少爷们儿,今天说什么不能放这些蛮子进来。你们都不想看着自己的母亲、妻女受到凌辱。我榆树村传承到现在,靠的是血性。”老族长的声音沙哑,但是说出的话非常有底气。
“嗖”的一声,一支弓箭擦过李二愣的脸颊。
他感到有什么东西流下来,但是因为紧张,他竟然都没感到疼痛。
他拐了一个弯,跑进了路边的胡杨林中。
那些骑兵失去目标,也没有到树林中追击,而是继续向村子追去。
来到村口,他们才发现村口已经完全被堵上了。
原本村口的位置似乎凭空出现了一道城墙。
整个村子竟然只有一个出入口。
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这个村子。村口两边的房子全都是联排建在一起,像是围墙一般。
“希律律……”战马的叫声此起彼伏。
这队骑兵粗暴地在村口刹停。
一个穿着马褂的旗人官员走了出来。
哈萨克蛮子没办法跟这些汉民交流。
“村里管事的人出来回话,总府要征调两百劳役。你们这样是干嘛?难道是要造反吗?”那个旗人官员冲着村子喊道。
“俺们村子已经交过税粮,往年只要出十几劳役便好,现在为何要两百,您看我们这个小村子有那么多人吗?”族长不卑不亢地冲着外面喊道。
他知道这些人只是想要骗开村子。
后面那些凶神恶煞的骑兵,足足有一百多人。
官府要征劳役也只要派遣差役便好,哪里需要这么多哈萨克蛮子。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山北被贼匪占据,将军府要出兵征伐,每个村子都要出人帮忙运送军粮。”
那个旗人官员还在喊话,但是哈萨克人已经不耐烦了。
一个带着头盔的军官上来对旗人官员叽哩哇啦地说了几句话便打马上前。
那旗人官员被战马粗暴地撞开。
然后那些哈萨克蛮子就直接对着村口射箭。
箭矢如同雨点一般飞越村口的障碍物。
这些哈萨克人的箭术非常好,箭矢准确地击中障碍物后的汉人青壮。
这些人穿着普通的棉衣,没有任何防护作用。
“啊……啊……啊……”
惨叫声接连响起。
“竖盾牌,反击。”老族长到底不是一个将领。
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提醒后生们做出应对。
但是为时已晚。
哈萨克人趁着这些汉民慌乱,直接下马爬上了障碍物。
这些身着盔甲的哈萨克,举着弯刀如同修罗一般从障碍物上跳下去,几个汉民颤颤巍巍地举着长矛想要反击。
但是对方很熟练地错身躲开。
弯刀左右劈砍,猩红的鲜血四处溅射,刀锋带走了年轻的生命。
想要靠一帮民夫击败凶残的蛮族战士似乎有些痴人说梦。
一把弯刀插进老族长的胸膛。
老人死不瞑目,不过心头却又有一阵解脱,至少不用看着堡坞内的妻女受到凌辱。
十几个哈萨克武士合力搬开障碍物。整个榆树村向他们敞开怀抱。
为首的哈萨克军官狞笑着看向地上的那些尸体。
这些人简直就是当臂挡车。
原本还准备留下活口。
现在好了,他们不需要封刀了。
整个村子都将按照反叛者处理。
站在村口外的那个旗人官员摇了摇头。
明知道反抗不过,何必要这样呢。活着不好吗?
哪怕是苟且地活着,那也是活着啊。
“哒哒哒……”清脆的马蹄声响起。
哈萨克人进村了。
而整个村子的青壮几乎都惨死在村口。
他们甚至连一柱香时间都没有撑下来。
村内的堡坞中,现在只剩下一群老弱妇孺,他们就像是一群待宰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