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轮终于停靠在了卡亚俄港口上。
这座港口的规模倒是不小,不过赵顺看起来总感觉不顺眼。
相比于华族规划建设得整整齐齐的港口,这座港口简直是太乱了,毫无美感。
在港口的一角竟然还有一艘沉没的战舰,据说是西班牙舰队在南美独立战争时被击沉的战舰。
这艘战舰露出了半截船身在外面,船上的木头已经被海水侵蚀得腐朽不堪,四周长满了丑陋的藤壶,破旧的船体似乎随时可能坍塌。
秘鲁人觉得这是他们的荣耀,一直没有将其给清理掉。
岸上的秘鲁外交部长葛尔西耶好奇地打量着这艘靠岸的邮轮。
这个时代还没有专门的邮轮,旅客进行远洋旅行乘坐的大多是商船。很多商船都是客货两用,会专门开辟出一些舱室来给旅客居住,条件无法保证。
当然了,大部分的旅客都是跟水手们一样睡在船舱中的吊床上。
但是这艘邮轮却是纯粹的邮轮。它的甲板上没有桅杆,只有两层上层建筑,从前甲板开始,倾斜着逐层向上,这让邮轮的船艏看起来还是斜面。
烟囱被安装到了船尾的位置,这样为了提高船上的居住环境。
不过这艘船在葛尔西耶看来有些奇怪。
赵顺使团第一次出发的时候这艘邮轮还没有下水呢。
但是出使被西班牙人的进攻打断了,于是使团回到了福州。
第二次出发的时候,这艘邮轮刚好完成海试。为了缩短路上的时间,董良将这艘新船划给他们使用。
这种邮轮的排水量大概有五千吨,采用铁肋木壳结构,外壳刷成了白色,看起来非常美观,也足够的大气。
董良准备建造一批这样的邮轮,用来作为华族百姓远洋旅行和移民的专用船只。因此这次去南美也是一种实验。看看这艘船的乘坐体验究竟怎么样。
赵顺等人已经换上了华丽的礼服。华族的礼服带有浓浓的华夏传统色彩,综合唐、宋、明几个朝代的元素。
主体部分是圆领袍,袍子上有纹绣的图案,栩栩如生,腰间有腰带,让袍服看起来更加修身,而非是松垮垮的膨起来。
官员的头上带着帽冠,不同的身份有不同的帽冠。
船上的水兵穿着白色的军装,里面是带蓝色条纹的水手服,带着大檐帽,每人一把五四式步枪。
这个时候水兵已经整齐地排在了船舷对着码头的一侧。
赵顺等人也在甲板上等候。
秘鲁不是他们出访的第一个国家,因此,这一条流程,他们已经十分娴熟。
“总长,看样子秘鲁人还是有些诚意的,至少弄出了一个仪仗队来。”伍立恒站在赵顺的身边说道。
魏泽祥在边上插了一嘴道:“这好像是秘鲁的总统卫队,只有他们有这种深蓝色的统一军装。”
码头上的秘鲁士兵确实穿着深蓝色的上衣,暗红色的裤子,腰间系着腰带,腰带上还插着一柄刺刀。
他们手中的步枪看上去还是燧发枪,不过做工考究,很多部件上都擦得锃亮。
这些秘鲁士兵站成了相向的两列,半仰着头,眼睛平视着前方,确实带着几分肃杀之气。
“魏掌柜,这秘鲁有多少军队?”赵顺随口问道。
“秘鲁就这么点人,他们的正规军肯定不到一万人,不过打仗的时候通常会集结民兵。”
魏泽祥也不是华族的情报人员,只能凭借自己的想象给出一个数字。
赵顺点了点头,这么点兵力,华族只要派一个支队就能灭了。他顿时信心大增。
腰杆子都挺了起来。
船上有自带的舷梯,可以直接放下。
因为此时的港口大多数都不提供这样的服务,华族的邮轮已经将能够想到的都想到了。
葛尔西耶的主要注意力还在这艘邮轮上,他觉得华族有一支强大海军的说法应该是真的。
这艘邮轮很显然是他们新造的,因为在此之前,葛尔西耶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船。能够建造这样的邮轮,那么说明这个华族也可以建造这么大的军舰。
这个吨位似乎已经超过了智利最大的战列舰。要知道智利海军一直是南美几国中最强大的。
“部长阁下,他们下来了。”手下的话将他从各种联想中给拉了回来。
接下来的场面都是礼节性的。
走完了所有程序之后,华族的使团被带到了利马城郊的一处庄园安置。
庄园的城堡中足够住下上百人。
而华族的卫队却只能留在船上。
当初在夏威夷的时候,赵顺却是带着卫队登岸的。现在他们只能接受秘鲁军队的保护。
当天晚上,秘鲁外长葛尔西耶举行了欢迎晚宴。并且与赵顺进行了初步的交谈。
“赵先生,听说你们打败了西班牙舰队,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便要在这里对您的国家表示感谢。”
葛尔西耶表现出来的态度还是非常友好的。
“葛尔西耶先生,您不需要感谢我们,对于西班牙这样的侵略者,消灭他们是我们的义务。西太平洋诸岛历来是我们华族的藩属领土。我们元首陛下非常钦佩秘鲁人民为了自身的自由和独立所作出的努力。”
赵顺在西班牙人的侵略一事上点到为止,眼前这人也是西班牙人的后裔,他们也是南美洲的侵略者。
“谢谢,共同敌人是我们交往的基础,我们总统阁下这几天外出有事,要不然,他肯定会亲自接见您。不过总统先生也觉得我们秘鲁与华族之间在经济上有很大的互补。愿意促进双方的经济往来。”
葛尔西耶找了一个借口,其实总统哪里都没有去,现在不见华族的使团,仅仅是想要晾一晾他们。
这个谎言哪怕是被华族的使团知道了也没有关系。
赵顺假装若无其事地说道:“确实如此,天平洋不是我们之间的一道天堑,而是连接我们的纽带。我们两国隔海相望,的确有很多互补之处。哦,我在这房间里看到了景德镇的瓷器。还有华族产的茶叶。这就是我们往来的证明嘛。华族同样也需要秘鲁的商品。我们有五万万人口,每年需要消耗大量的糖,我们还有很多领土地处寒冷的北方,对棉花的需求也非常大。据我所知,我们华族的有钱人都喜欢用驼绒做成温暖的内衬。还有秘鲁的白银和铜都是华族需要的。我相信,只要两国建立正常的关系,开通了固定的贸易航线,两国之间的商贸往来一定会有长足的发展。”
“哈哈哈,用你们华族的话说就是英雄所见略同。”
葛尔西耶在见赵顺之前恶补了不少华族的知识。
他还专门从港口那里找了一个华人当自己的顾问。
那个华人其实是伍家的一个掌柜。
赵顺举起葡萄酒杯与葛尔西耶碰了一下。
随后话锋一转说道:“葛尔西耶先生,华族与秘鲁之间的正常贸易除了需要建立正常的外交关系之外,还有一些问题需要解决。我听说在秘鲁有不少的华工,他们都是在前朝的时候被那些奴隶贩子骗过来的。而我听说贵国有些矿主违背了他们的意愿与他们签订了不公平的工作合同。”
葛尔西耶脸上保持了很久的外交笑容突然消失。
他用外交语言回复道:“赵先生,我们秘鲁是一个自由法制的国度,而且我们很早就废除了奴隶制,绝对不会出现使用奴工的情况。要是有您所说的强制用工的情况发生,我们的内政部一定会严惩不贷。”
秘鲁的警察是由内政部管辖,内政部长何塞·拉马尔是拉马尔家族的人,这个家族就是北部最大的矿主。
同时何塞·拉马尔也是矿主集团在政府的代言人。
所以葛尔西耶所谓的惩治不过是一句空话。秘鲁也不是什么法治国家。要不然总统拉蒙·卡斯蒂利亚又怎么能通过军人政变上台呢?
他们虽然废除了奴隶制,但是使用奴工的情况依然非常严重,比如东部的那些种植园主就通过各种手段强制印第安人帮他们劳动。
那些铜矿和银矿中,印第安人的死亡率也居高临下。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有效的防护措施。
“葛尔西耶先生,对华工权益的保障是我们贸易的前提,如果可以,我希望贵国能够对此进行一次调查,看看是否存在这样的情况。我知道贵国是欢迎移民的,我们华族有着世界上将近一半的人口,可以成为贵国的移民来源地。而且我们华人也大都勤劳、聪明,性格温和,有他们参与秘鲁的建设,一定会加快秘鲁建设的速度。”
人口问题确实是秘鲁的主要问题。秘鲁刚刚从西班牙的殖民地中独立出来的时候,印地安土着人口的数量占据了五分之四。
他们主要生活在东部地区。白人通过通过委托监护制、米达制和债役雇农制奴役印第安人。
一般而言,委托监护制指印第安人以村社或市镇为单位,被“委托”给白人“监护”,“监护主”有权在自己的监护区内征收赋税和要求印第安人提供劳役,同时负有使其接受“教化”并皈依天主教的职责。
米达制沿袭印加时期村社成员定期轮换的工作方式,主要被应用于波多西和万卡韦利卡的采矿工业。
按照规定,距离矿区较近的村社每年需派遣七分之一的成年男性从事银矿和汞矿的开采工作。
因工作强度大、安全措施匮乏和意外事故频发,大量的印第安人死在矿山中。
债役雇农制是庄园主为维持庄园经济的运转,以预付工资、代缴人头税和租赁、赊售小块土地的方法,将欠下债务的印第安人转变为长期雇工并通过劳动来偿债。
白人利用这三种制度最大限度地剥削印第安人,使他们处于深重的苦难之中。
但是这些制度也限制了秘鲁的发展。使得秘鲁形成了一种相互对立的二元结构。
白人不信任印第安人,印第安人也在寻求独立,试图摆脱被奴役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