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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远之在两个本地土著的帮助下,挖遍了人堆,三千四百余个修士。死了三四十个,剩下缺胳膊断腿的修士中,没有沐新雨,也没有焦则。

邓远之素来有点悲观,凡事往最坏了想。并不相信这两位同在剑冢的昆仑,能逃过蓬莱的魔掌。不论敬老尊贤,还是礼让妇孺,都不像蓬莱能有的品性。

那两个土著叨叨咕咕咬着耳朵,看向邓远之的神情总是有点闪烁。扯了扯邓远之的衣袖,在地上写道:

“邓师兄,您要找的两个人中,那位沐姑娘很漂亮?”

邓远之低头看着那字。

仔细回忆了一下,没觉得沐新雨哪里漂亮。只对那杆两人高的方天画戟很有印象。再仔细想想,沐新雨走到哪里,周围男弟子们的眼神好像还挺特别的?

于是道:“可能挺好看,怎么?”

两个土著对视了一眼,脸色有点难看。其中那个驼背跛脚的汉子,叹了一口气,继续在地上写道:“这秘境里活下来的,也有许多势力。我们是很小的一波,并不是第一波过来挑人的。前面应该还有,所以……”

邓远之长眉一挑:“这意思是,我们都是被挑剩下的?”

驼背汉子噎住了,心说您这关注点有点不对劲。

您应该关心那姑娘才对啊……

前面来挑的势力,指不定把那漂亮姑娘捉去怎么样了呢!

邓远之闭着眼半天,忽然道:“这事儿,不要告诉杨夕。”

两个土著一惊:“什么?”

邓远之呲着牙,一声冷笑:“没听懂么?就是刚才去单挑睚眦的那个女修士,叫作杨夕。如果你们不想跟着上门去死磕那些个大势力,就闭紧了嘴不要告诉她。”

邓远之神色冷下来,转身继续挖掘剩下的人堆。面无表情,直如什么都没发生。徒留两个土著,在原地害怕又心惊。

邓远之的法术造诣,只能用高妙来形容。

这只不晓得多少岁的老学霸,知道太多旁人听都没听过的法术,或许不强大,却常常能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

比如现在,身上被下了禁制,肢体不听脑袋的调用。邓远之便直接以灵力操纵着四肢,做出他想要的动作。其娴熟程度,并不亚于四肢健全的人。

又拉开一具失血过多而死的修士,邓远之正面对上了一双暗沉如漩涡的眼睛。

邓远之一惊之下,立刻抬起手臂捂住了眼睛:“什么人?把眼闭上!”

那人听话的闭上了那双暗藏杀机的眼,沉稳的开口道:“你们做了什么,我都看到了。我不会做任何威胁你们安全的事。”

这话直接在邓远之的脑海中响起,说得十分自负,言外之意,如果这些人刚刚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就说不定会做些什么了。

邓远之嗤笑一声:“就你这动也不能动的模样?”

那人依旧闭着眼,只说了一句话,声音并不大,却让邓远之这般高傲的人也闭了嘴。

他说:“我是十八项灵根的禁制师,天下没有我解不开的禁制。”

邓远之的瞳孔骤缩了一下。

他还记得昆仑入门考试的时候,禁制堂的禁制第一人,也只有十六项灵根。并且踅摸了几百上千年,也不曾找到跟自己灵根一样多的弟子。

邓远之嘴唇动了一下,“刚才去杀怪的那些人,你能不能……”

那人依旧闭着眼:“没关系,我师弟也去了。一样的十八项灵根,只是他破禁的方式有点特别……”说着叹了一口气。

那叹息的声音,也被一模一样的传音入密,在邓远之的脑海中响起。

“你们是什么人?”

那人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我们的门派不重要,我们是真心想参与抗怪的。又不是战斗型的修士,才会落得今日下场。”

他这讳莫如深的模样,邓远之心里,于是冒出了几个选项。不爱名利的,或者师门不名誉的……

有道是,花开两朵,各表一支。

再说杨夕这边,杨小驴子提溜着马烈,靠着幻丝诀贴着地面辗转腾挪。杨夕的灵力很快告罄。

冷汗顺着鬓角流下来,滴在马烈脸上。

马烈:“哇。”

“少废话,我不会把你扔下自己跑的!”

马烈身体不敢动,怕给杨夕造成负担,嘴上的反驳却十分激烈:“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杨夕道:“你特么闭嘴就得了,哪来那么多废话?换个位置,你能扔下我自个儿跑?”

马烈:“哇哇哇哇!”

杨夕恨不得咬他一口:“哪里不一样?收起你那套吧,你除了多一个怕弹的小*,少一个生孩子的功能,到底还有哪里跟我不一样?”

马烈气得鼻子左歪右歪,眼看着再也正不回来了……

杨夕第三次试着调动筋脉里的植物,失败。空荡荡的经脉,只留下干涩的痛感,

杨夕无比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精道修为毁了。即便还能感觉到经脉里残留的植物根须,可那并不能支撑梧桐叶脉穿透体表成为灵力的支撑。

普通人就是普通人。即使被精道扩充过经脉,杨夕依然没有释少阳无限连战的能力

又一次,杨夕提着马烈,飞越过一座冒着熊熊浓烟的火山口。睚眦不会飞,只能夹着大尾巴甩哒、甩哒绕路过去。

可那巨大的嘴巴,和满嘴的腥膻,也只远离了区区十几米。

马烈看不见,但他能从杨夕粗重的喘息声中,从睚眦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中知道情况的危机。熏人的热气烫伤了他的脚底,但是他没说。

黑洞洞的眼眶扬起来。

有水滴在他的眼眶周围,那是杨夕的汗水。因为灵力透支过度,带上了浓重的血腥气。

如果能看见的话,应该是血红色的吧……

他知道一个办法,可以争取时间。

南海战场上,宰杀上古神怪,真正冲杀的战斗修士,也不过区区几百人。战斗的节奏不稳了,邢首座就会用这个办法,牺牲一个剑修为代价,重新掌握主动。

他曾经十一次担负这个任务,是昆仑剑修中最多的一个。他一直知道邢首座为什么那样看重他,也知道兄弟们为什么给他最多的容让。

因为他总能活下来。他是活下来的次数,最多的一个昆仑。

可是看不见……

马烈伸手摸向腰间,那里,没有剑。

熏人的热气,消散了一些。

马烈知道,他们终于离开了火山口。

绷紧了刚毅的嘴角,这个刚愎自用甚至倔强的有点幼稚的男人,忽然伸出了唯一能动的右手,一掌打向杨夕。

“你疯了吗!”杨夕一声嘶吼,仓惶松手。

却见双目失明,辨不清方向的马烈,摇摇晃晃的腾身飞起。斜斜的冲向睚眦追来的方向。

“马烈你这个畜生——!”

杨夕肿胀的眼睛,目眦欲裂。

飞翔,是筑基修士所有的能力。

整个肉身,重筑道体,可容空气、水流沿着全身的内部流动。风从头顶灌入,从脚下流出,轻盈直上云霄。

马烈的飞翔,当然比杨夕要更容易。

可是他看不见。

停驻在高空,睚眦口中的腥风吹过耳畔。马烈一动不动。

杨夕可以看得见他茫然又坚毅的神情。

孤注一掷,赌一把。

马烈坚决的抬起了右臂,掌心凝聚起一团剑气。

蓄势待发。

没有剑怎么样?

身后没有兄弟又怎么样?

就算是根本看不见,又怎么样?

马烈第一次承担起诱饵的任务,也不过是看不下身后的的人不停牺牲,自己却龟缩在最后

他活下来了,他想信自己这次一定还能活下来!

马烈听见了睚眦阴险的啸声在耳边响起。

右侧。

马烈闻到了扑鼻的腥风夹杂着熏人的恶臭。

近了。

马烈扬起双臂,对准了感觉中睚眦的大头扑过来的方向。

他微微翘起了并不英俊的嘴角。

没有办法在远处瞄准,那么就到近处去。没有办法看见睚眦的所在,就让睚眦看见自己。

马烈在全身不能动弹,双眼失明的情况下,在睚眦巨口落下的最后一瞬间,精准的把右掌心中的一团剑气对准了怪兽的血喷大口。

睚眦残暴的双眸里,映出他流着血的双眼,和高挺的鼻梁。

马烈挤出胸腔中全部的空气,爆发出一声巨大的怒吼。那一瞬间杨夕几乎觉得这吼声超越了周围沸腾的火山岩浆,压过了睚眦阴枭的呼啸,汇聚成震耳欲聋的一句话在她耳中爆炸开来!

“昆仑不死!苍生不灭!”

“马师兄——!”杨夕声嘶力竭的喊出来,雪白肉嫩的藤条刺破皮肤扎根到地下,一瞬间补满了灵气。

血色的汗液从毛孔里渗出来,同时放出的还有万千灵丝化作的一张巨网。

流光一般扑向空中的马烈。

可是来不及了……

杨夕摔倒在烫人的地面上,一滴眼泪茫然的从两人仅剩的一只眼中落下来。砸在地面上,瞬间便蒸腾殆尽。

那一声“师兄”,是直到此时才真心实意的,不带一点客气。

可是马师兄已经没有了。

杨夕心头一腔怒火对着蓬莱的方向,越燃越旺。几乎吐出一口血来!

“哇!”

等等,什么声音……

我幻听了么?

抬起头,使劲儿睁开模糊的眼睛。杨夕看见睚眦脸上好像多了一个唇环似的东西。并且那个唇环在动。

杨夕:“……”

那只唇环完全没有体会到杨夕心中乍惊乍喜,忽上忽下的感情。自我感觉特别良好的向着不知道什么方向显摆着自己又活下来了:“哇!哇哇!哇~哇~”

杨夕忽然觉得有点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