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所见所闻
沉默。
“呵~”
打破沉默。
“我算是明白为什么许子谦看见那一切时,或者说,他叫我们过去时,我并没有在他脸上看见什么激动的情绪了。”
吕少丰扭过头,并未言语,但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左明河,似要看透他的心。
但他只是一介凡人,不懂什么神通。
不过,他的眼眸里倒映着左明河那一丝笑容。
——十分僵硬的笑容
“嘛,就……你看嘛,两年前他就已经知道这些事了,气也生过,甚至宣泄过了。我,我之前也蛮生气的,但现在……”
本就僵硬的笑意渐渐消失,左明河紧抿住嘴唇,也不知到底是在认可什么,就那么点着头,最终深深呼出一口气。
“不生气了,脑子还冷静了不少,甚至在想用什么办法炮制他们了。”
“……”吕少丰嘴唇微张,嗫嚅着欲言又止,但最终只得一句简短的话语。
“我也是。”
仰望天空,并不晴朗,云很多,看不见太阳。
但左明河还是抬起手掌,眼睛透过五指的间隙望着那片云朵。
他不太懂,这里的天气常年如此,会不会是因为太多人炼丹烧东西把天气都改变了呢?
但他觉得,和这种实际存在之物相比,让立足大地之人看不见光明的,恐怕对此时此地而言,就是登天成仙之人的贪欲吧。
睁开眯着的眼睛,遮挡视线的手掌向上伸直,收拢三指,食指与拇指比作手枪,指着天,然后缓缓垂落,指着那座“万药坡”。
左明河的嘴唇张了张,并没有发出声音,但吕少丰感觉,他可能是想开枪吧。
手臂放下了,另一只手又抬起,一起拍了拍自己的脸,左明河晃晃脑袋,也不知是想把什么思绪甩到脑后。
“走吧。”
说出的话语,语气并不沉闷。
“今天我们该干什么来的?”
“啊……”吕少丰回过神来,“今天的话……嗯,其实我们这边没什么,先走走吧。”
“嗯。”
走出狭窄的小径,走出拥挤的棚区,道路渐渐宽敞,有了点“主干道”的意味,行走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大多数人都是刚刚开始练气的凡人,放眼望去,左明河竟是没找到一个练气三重以上的。
而这些连练气三重都没有的人里,他们又在这外门“修炼”了多少日子呢?
数月?一年?两三年?
若以长生而论,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可他们修来的修为也就让他们能少些因为病痛而死去。
除却这点外,他们好像什么都没获得。
背井离乡,付出时间,付出体力,得来的好像就真的只有这些了。
且不说可能一个正经的法术都没学会,恐怕,就连那修炼的功法,也是不知被阉割过多少遍的吧。
若是放弃回家,回到家里也不知还有没有土地能给他们耕种。
啊……
能不能安心回家,还不一定呢。
左明河自认见识短浅,他能拿来做比较的只有大赵第一宗派,天门。
和天门宗的外门相比较,万药谷的外门……
只是一个套着宗门皮的工厂而已。
黑心。
而且吃人。
真真正正的吃人,榨干一切价值,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看看周围,道路上行走的人,多是热汗淋漓,脚步匆忙,手里多多少少都拿着些什么。
而那些敞开的木棚内里,无需靠近都能感受到炙热的空气。
也就是在这片炎热里,有人在拼命扇着炉火,也有人死盯着看好时机填柴。
这些人影总是不缺,左明河看见了很多忙碌的人,唯独看不见打坐修炼的人,也看不见像他们二人这般优哉游哉缓步行走的人。
偶然,也能看见一些人三三两两坐在阴影之下纳凉,扯着些有的没的话题。
“唉累死累死。”
“悠着点,别被看见了。”
“呵知道了……对咯,你有没有听说,好像有个新来的和姜师兄赌斗啊。”
“姜……啊,那个人啊?那不是……(左顾右盼)那不是外门的头头吗?新人这么大胆?!”
“嘘,小点声。可不是嘛,我也吓到了。现在好像很多人都知道这事,那新人好像叫什么右安山。”
“好怪的名字,咋滴,你看好他啊?”
“唉,肯定不看好,和那个姓姜的斗,能有什么好结果。”
“也是嘛,但和我们没啥关系,斗赢斗输不都还是要干活。”
“是吧?我也这么想。这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头,我们明明是来求仙缘的吧,怎么就天天干活呢?”
“我怎么知道,反正上面天天都说好好努力,好日子会来的。”
“别上面上面的了,我听人说啊,这里(手指土地)这里快完蛋了,说是这宗…咳,要散伙了。”
“哈?啥呀……”
吕少丰和左明河渐渐远去了,声音也愈发低沉模糊,直至被其他声音覆没。
“看起来煽风点火有效果了。”
“是啊。”吕少丰点头,“我们在干的就是这样的事。”
指使那些早早被他安插在外门的眼线四处放出消息,煽动大众,让大众怀疑,待这份怀疑发酵数日之后,彻底引爆。
——听起来还真不像光明正大的做法。
“无所谓了。”
左明河耸耸肩:“有用就好。”
“嗯。”吕少丰还是有些闷闷的,“我们回去,今天执行计划的主场不在我们这里。”
“啊对。”左明河的眼睛不禁瞥向大山,
“不过许子谦好像也不算今天的主角呢。”
“嗯。”
在这个与两位宗主和秘灵大长老会面、搜魂、救治之后稍微更改过的计划里,今天许不厌虽然也参与其中,但真正的主角是……
蹬蹬蹬——
急促的脚步声回响于阴冷的地道中,一道急匆匆的人影迈大步向前,而随在他身边的拄杖老人则是叹着气。
“少谷主,我也没想到他竟然……”
“够了!”
青年厉喝一声,“我自己判断!”
他的嗓音穿过地道,传入某人的耳中。
哐哐——
男人身体颤抖,吊着他的锁链碰撞作响,脚步声已然逼近,忽地消失,停顿在他的身前。
头颅与脖颈并未被锁链束缚,他用尽力气抬起头,无力地看着牢笼之外的青年。
青年的双眼睁得很大,布满血丝,通红着,眸底闪烁着复杂而激烈的情绪。
“一伟。”
孟宫的嗓音沙哑着,
“你……没有吧?他们骗我的吧?”
“……”
“大长老,大长老说,你出卖宗门,两年前就是你引来了剑魔?”
“……”
“你说话呀!”
“唉。”驻杖老人轻叹一声,手掌轻轻搭在孟宫肩膀之上。
“少谷主,不要再抱有幻想了。我们已然查出他体内魔气,也不知入魔多久了。而且别忘了,两个月前,剑魔没有杀他。”
“呼、呼——”
攥紧拳头,孟宫双眼瞪得像铜铃,脸色泛着不自然的红晕。
“南一伟?你说呀?你说呀?!快给我反驳一下啊!证明你是被冤枉的啊?”
“……”
南一伟依旧沉默不语。
这是理所当然的。
驻杖的大长老心底冷笑。
嗓子都被毒哑了,怎么可能说得出话呢。
迟迟等不到回答,牢笼之内只有孟宫急促的喘息声。
他一咬牙,一手抓住南一伟的肩膀,数息后,手掌颤抖着,整个人脸色惨白地倒退。
魔气,真的有魔气。
“你……你!”
忽地,孟宫气息一懈,手臂无力地垂下,大长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少谷主,节哀吧,他已不是你的友人了,他是叛徒,是魔头。”
孟宫颓废地垂着头,拖着缓慢的脚步转过身,没有再看南一伟。
“随你们吧……”
似是逃一般离去了。
大长老唇角勾出一抹笑容,给了牢笼角落里的老人一个眼神,也随着孟宫的脚步离开了。
“……”
“……”
老人站出来,抬手迅速点在南一伟后背数处。
“咳……”
哑穴解开,南一伟能发出声音了。
“如何?”
听了老人的询问,他不由得苦笑。
“嘛,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