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自己去吗?”
“嗯。”面对好友的疑问,赵元燕点头,“我和师兄有点事。”
“和自己宗门的人一起去如何?”许不厌也是插话。
——自己宗门,没有认识的人。
这句话宁灵绫并没有说出口,只是沉默地点头答应了。
——原本还想着和元燕一起的。
——算了,还是自己一个人吧。
这时,门外有客来访,是李长老来了,也是问明日秘境历练之事。
许不厌只是与他言说自己另有安排,并确认了秘境开放地点。
他们二人站得离女孩们稍远,许不厌瞥着那娇小的身影,心神一动。
“对了……”
“哈——”忽地,李长老竟是打了个哈欠,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连忙捂住嘴。
“抱歉,峰主,是我失态了。”
虽然说李长老一个元婴竟然连打个哈欠都控制不住略显奇怪,但许不厌也没有深究。
“不,没什么,有件事还要拜托你。”
“峰主请说。”
许不厌往身后别了别脸。
“看见那个女孩了吗?那是云琼宗主的女儿,在秘境里帮我照顾着点。”
这次秘境,元婴长老们是陪同弟子进去的。
李长老仔细瞧了瞧宁灵绫,不多过问什么。
“明白了。”
他也就此离去了。
也不知是紧张所致,还是其他情绪左右,赵元燕拉着宁灵绫聊着有的没的,却总是心不在焉。
宁灵绫敏锐地察觉到了好友的异常,但近乎本性的沉默寡言让她每每欲言又止,只得在心里默默自问。
——她怎么了?
“那、那个……”赵元燕似是想了很久才忍不住开口询问:
“灵绫,你有没有遇到过那种…唔,就是和自己有关的事,并非不得不做,甚至不去做可能更好,但还是想去做的状况呢?”
宁灵麟怔了一怔,眼帘微微低垂,沉思一阵后摇头。
“没有。”
她抿抿嘴,犹豫一下还是选择问道:
“你怎么了?”
听到这番询问,赵元燕忽地意识到自己的忧虑表现得太明显,一下子就被宁灵绫注意到了。
“没什么没什么。”
她勉强勾起一抹笑容,
“等一切结束之后,我再告诉你吧。”
是夜,庭院内烛光渐息,许不厌睁开眼睛。
因为有人敲门。
笃笃笃——
“师兄。”
“进来吧。”
吱呀——房门敞开,露出少女抱着枕头的身影。
迈着小心翼翼地步伐,她踏入房间,顺手关上门,上了许不厌的床。
“师兄~”
与又一次呼唤一同而来的,是包裹着手臂的柔软触感。
“嗯。”许不厌回应着,“我在。”
赵元燕紧拥着真正属于她的亲人,歪斜着脑袋枕在他的肩膀。
“结果,姑妈也是和堂姐一样的。堂姐和王叔想让我死,姑妈想让我活着,但他们在乎的都不是我,只是自己的事情。”
此时此地,真正在乎她的,只有身边的师兄,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也一直是亦兄亦父的存在。
这才是她的亲人,而不是那些身处这永安之中随意将人视为棋子使用的上位者。
“那……”
许不厌的嗓音打断了她的思考,
“来京城,后悔了吗?”
从天门,到京城,这一路上发生了很多,有开心的,也有伤感的、愤怒。
她曾沉浸在凡间各处玩乐,也已遭遇二次背叛。
但要说后不后悔……
“唔嗯~”
赵元燕摇摇头,
“不后悔。”
要是不来的话,那她就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寄宿着什么了,也就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那个皇位惦记着她的存在。
她在想,如果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她会不会有一天诅咒爆发就那么死去了呢?
就像那个未曾谋面的父亲一样。
她可不要那样。
师兄会伤心的吧。
她也要好好活着,但不是被蒙在鼓里任人摆布地活着,而是去直面威胁自己生存的危险,然后,胜过它。
所以,她绝不后悔。
不如说,选择来到京城,得知一切真相,真是太好了。
“好。”
缠绕着手臂的触感消失,许不厌颇感诧异地看着赵元燕轻拍自己的脸颊,拿起枕头下了床。
他还没有说什么,赵元燕就注意到了他的神情,倏地轻笑一声。
“师兄很意外?”
“有些,毕竟平时你都是就这么睡下了。”
然后半夜许不厌就会因为少女那修习火法的身体与槽糕的睡相而导致横竖睡不着,到了第二天还得费劲地掰开少女缠着他的四肢才能起床。
“师兄不是说了吗?”
黯淡的月光透过窗纸映照在少女的身上,她笑吟吟的。
“我长大了,那就不能像小孩子一样老是缠着师兄了。”
闻言,许不厌哑然失笑。
——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呢。
“那,晚安?”
“晚安。”
酣然入眠,庭院已归于宁静,但这冠以永安之名的城池,在这夜里却仍有“热闹非凡”之处。
啪!
暗红色的鞭子狠狠地抽在墙壁之上,铁栅栏之外,玉面少年轻啜一口热茶。
“唔~不愧是萧王爷府上的茶叶,当真不错。”
说着,他朝牢笼之内扬了扬眉头。
“王爷,要来些吗?嗯?”
“不必。”
中年男人冷冷地回答,就如他的表情一般。
啊,用表情这个词语还是略显偏颇了。
毕竟……
这个失去四肢还被锁链紧锁住身躯的男人根本就不存在任何一丝情绪表达嘛。
“唉……”吕少丰叹息一声,“真无趣。”
萧王眼睛一眨不眨:“审问孤,是无用之举。”
“是是是~”
吕少丰打了个哈欠,似是玩腻一般站起身,眼角的余光瞥着那人棍,迈动步伐将其移出了自己的视野。
真是麻烦啊。
而且还这么自信。
一股子胜券在握的感觉。
明明都被剑魔削成人棍关在这了。
边疆掌兵的长子也被打了个半死丢到了京城。
他还能有什么牌?靠那个天魔吗?暴动?
又或者,他尚未查清楚的,万药谷那一边的问题?
真是麻烦啊。
吕少丰再度感叹,什么都问不出来,总感觉有点对不起许不厌。
忽地,他想起了什么,转身回去。
扶着铁栅栏,与内里男人的视线交错,吕少丰眯起了眼。
“王爷,您是觉得我们迟早会放您出去是吧?”
“当然,孤将成就万世千秋之帝。”
“呵。”
吕少丰嗤笑一声,不再废话,摇着头离去了。
踏出地牢,仰望夜空,他明白,身为一介凡人的自己也该休息了。
回归吕府,坐在书案边上,揉搓着太阳穴强打起精神视看收集而来的一切情报。
到底,还有哪里疏忽了。
哪怕他没有情绪,也不应该这么自信。总不能当初那句“洗脑洗成傻子”的戏言成真了吧?
相信自己会被放出,那也一定皇帝放他出去,可兄妹俩可是水火不容的状态,也就是说,如果还有什么底牌的话,那绝对不是所谓亲情所谓仁慈,而是某种能逼迫皇帝不得不妥协的底牌。
天魔……这个他就不多考虑了,他又不是修炼者,懂得不多,但至少看皇帝的表现来说,似乎并不觉得短期内天魔会威胁到她。
那么,以外的其他因素呢?
万药谷那边,虽然说是和王府合作提供禁忌药物用于勾引、控制人心,还有王府私下练的那些精兵,也被药物影响……
但这些都不应该成为底牌才对,不如说,萧王之事暴露,万药谷方面应该人心惶惶才对,都无暇自保了,还来保一个落狱的萧王呢。
想不明白啊,唔……
烦恼之间,眼角的余光忽地瞥见文书上的某个字眼,吕少丰眼神一凝。
苍芜草,万药谷大量收购,主要来源是各州府百姓耕种,一季一熟。
这种药材的用处只有一个,就是炼辟谷丹,不然的话就是纯纯的杂草。
原本大赵炼药的宗门不少,辟谷丹这种简单的丹药也是出自各家。
但情报表明,自从十年前,万药谷就开始抢占苍芜草的供应渠道,直到今日,其他炼药宗门已经被万药谷挤压走了,大赵辟谷丹市场是万药谷一家独大,除却零星个体户不论,极大多数苍芜草的供应渠道都被万药谷垄断了。
嗯?
吕少丰蹙起眉头。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凭着脑海里的印象,迅速翻页寻找自己要的内容——对了,就是这个。
【万药谷的苍芜草和辟谷丹储备极其惊人,据传哪怕断供,储备也够万药谷维持五年的销售。】
断供…断供?
眉头皱得更紧了,吕少丰感觉自己捕捉到了什么,但离拨开笼罩着真相的那层朦胧迷雾还差了些什么。
其他药材问题不是很大,而苍芜草是主材料需求量最多,其来源……是大赵百姓的农田。
等等等等——
吕少丰忽然发现了一个自己一直忽略的问题。
准确来说,是他身为一个永安人始终没注意的问题。
这大赵,到底有多少土地在种苍芜草?
情报……不行,没有,这不在调查范围内。
粮食要么靠自己种,要么靠买,以物易物也在其中,百姓兜里是没多少钱的。
如果苍芜草断供的话,万药谷不会有影响,但百姓囤积的苍芜草就卖不去了,经济作物失去了价值,而那些赖以换取钱财购置粮食的百姓就会……
吕少丰猛地站起身,瞳孔地震。
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