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可否后退稍稍呢？”
恍惚了数息，赵元燕才意识到这道客气的声音是在叫自己。
左右瞧了瞧，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故而问：
“怎么了？”
闻言，小吏顿时眉头一皱，但只是一瞬便舒展，侧过身向后别了别脸示意：
“几位大人希望二位让开。”
赵元燕歪斜脑袋，依旧不解，但许不厌已经看出了缘由，便按住少女的肩膀。
“应该是有什么事，我们退到一边吧。”
“哦～”
少女听话地跟着许不厌离开大道中间退到一旁，而小吏见他们如此识相，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就不再看他们了。
——小人得志吗……
许不厌心里犯嘀咕，开始研究永安各阶级鄙视链了。
刚才院子看门的，大概是底层，见识多了谁都不得罪。
这种跟在大官身边的，大官本身就对更低阶级抱有歧视，而小吏耳渲目染，也患上坏毛病。
至于为何看不起师兄妹俩……
“二位。”
刚走到路边，就有一位中年男子上前搭话。
“二位如此年轻，莫非是来碰机缘的？”
这般说着话，可眼睛却止不住往赵元燕身上乱瞄，引得许不厌一阵反感。
“机缘？”赵元燕持续不解，“什么机缘？”
“哦？二位居然不知道？”
中年男子颇感意外，瞧了瞧周围，正欲压低声音凑到少女身边低语，却是被少女倒退半步躲开了，面露尴尬，但不妨碍他继续说：
“二位看周围，他们都是住西华别院的，从各大宗派来的高徒，知道他们在等谁吗？在等天门宗啊。”
“呃……”
——其实她是知道的。
中年男子不顾少女神情，略显兴奋地挥舞着手臂低语。
“天门宗一定知道吧？大赵第一宗派。我观二位，应当不是住西华别院的吧。难道不想平步青云吗？若能结得善缘……”
“嚯。”忽地，许不厌插话了，“这么好的事，你自己不要还愿意分享啊？”
中年男子面色一僵，还未待他说出半点解释，一旁便传来一阵嗤笑。
“又是你，天门宗的高徒都要到了，还在此地坑蒙拐骗。”
朝源头望去，原来是一年轻男子，一身练气修为，看其服饰，也不像是哪家宗门弟子。
“二位道友莫要信他，此人只说是给予他小费便可与天门搭桥拉线结缘，但终究不过骗术，他怎么会认识天门宗人呢？”
中年男子憋红了脸，但却无可指摘，只得灰溜溜地转头离去。
而此时年轻男子也走到二人身边。
“话虽如此，道友应当也是散修吧，可莫要因方才那骗子的话术想太多。”
年轻男子摇摇头：
“天门宗啊，终究是我等高攀不起。若是莽撞上前，不仅一无所获还丢了份，唉～”
看得出，这位也是好意提醒，但却完全没给二人说话的机会。
师兄妹俩面面相觑，真没想到沉默一下就被人代表了。
而那行身着朝服的大官们，瞧见小吏归来，也不知是不是注意到了这边的几分喧嚣，轻蔑地瞥了眼，与旁人聊起了天。
“看看这些散修，还蛮有自知之明的。”
“可不是嘛，哼……”
这些话都被别有用心的许不厌听在耳中，他又留意了一下那些宗派弟子，倒是没什么反应。
现在他可以把鄙视链稍微补全一下了。
在永安的那些权贵，不太看得起低阶的修炼者，宗派倒还好，若是大宗派还能平等视之，可若散修，在他们眼里与庶民无异。
大赵固然拥有力量，可如果偏见与分歧持续下去的话就会诞生对立，而对立极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这个国家，还压得住吗？
现在，他对吕少丰向他揭示的社会问题有了更深的理解，正因如此他才在想，可以制造对立的存在，必然是反大赵的势力，而同属这类行为的谋害大赵皇亲，也就是天魔。
所以，天魔在背后搞事情？
而大赵表面上仙凡和谐，还有现在所见的宗门弟子对散修无明显偏见，应该都是秘灵平衡的结果吧。
总觉得维护平衡的秘灵、制造对立的天魔、还有安定的南域和混乱的中洲之间有什么联系。
但许不厌现在还暂时抓不住这份直觉。
罢了，老想这么多干什么，他需要做的只有解除天魔诅咒一事。
这时，喧哗渐渐逼近，此地众多目光被其源头吸引。
只见一行人马，前有数骑甲士开路，随有一朱木车驾，其内有一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其旁数位身着朝服的官吏谄媚地笑着，再往后，更是十余骑着木马的年轻人，木马机关精巧，犹如活物般灵动，旁人见了皆是赞叹不已。
“不愧是天门宗啊。”
“确实豪气，寻常弟子都能配备这木牛流马。”
果真，是天门宗到了。
师兄妹俩身边那年轻散修也满是羡慕。
“真好啊，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唉……”
一直在东华别院外等候的礼部官吏也是迎上前去。
李长老淡然自若踏下车驾与其交涉，而跟在其后方的弟子们则是环顾四周，害羞一点的就偷瞧着，见识见识这气派的南域第一雄城。
队伍走近，注意到其中成员，赵元燕眼睛一亮，喜色攀上脸颊，顿时快步走出围观的人群向大道踏去。
那年轻散修见少女走出，正要去劝，却又见那青衣男子也是上前，心头只得一阵凉意。
——罢了罢了，他好心相劝，这二人还要上去碰一头灰，但他也没办法。
——当真是好心劝死个鬼。
而接待天门宗的礼部官吏瞧见方才那二人此时竟又是如此不识相凑上来，当即眉头微蹙，但此时也不好发作，只得陪着笑脸与李长老相谈。
“卫师姐～”
少女挥着手快步上前，眼底满是喜意，没想到还没找到灵绫呢，就碰上宗门里的好友了。
正与卢燕低声聊天的卫舒怡狐疑地望向带着面纱的少女。
“你是？”
赵元燕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带着帽子面纱遮脸呢，当即摘下来露出真容。
“是我呀。”
“诶？”
卫舒怡与卢燕瞪大了眼睛。
“师妹？”
一时惊讶，这声惊呼不能控住声调，一下吸引了周围注意。
卫舒怡还顾不上那么多，翻身下马，上下打量着赵元燕，确认无误。
“你怎么在京城？”
“嘻嘻，这个嘛。”赵元燕笑着，很是可爱闭上一只眼睛，“各种原因啦，比你们先来一步。”
女孩谈话间，李长老已留意到了这边的吵闹，忽地瞳孔微缩，乃至忽略了礼部官员的询问。
“长老？”
李长老恍若无闻，只是抬手示意安静，快步朝着青衣男子走去，随后，拱手行礼。
“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