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郡主回头一瞥。
“怎么不见吕少丰,刚不还在的吗?”
“别管他。”赵广友示意妹妹不必生气,“待会一并收拾了。”
“也对。”
安阳郡主点头,但眸子里却透出一丝忧虑。
“元燕她……好像也没出来。”
此时天色昏沉,严家大院内已是灯火通明不似夜晚,宴席就要开始了,客人们纷纷入座。
但严文芹身边的男人却略显焦急,他低声询问女儿。
“殿下呢?”
严文芹紧张地摇摇头:“不知道,应该还在后院吧。”
严父眉头微皱,联想到思宁公主是被陛下派人从乡下接回时,顿时释然舒展眉头。
想明白了,公主殿下还不适应这些场面,故而才躲在角落里吧。
还好他并未声张邀请到殿下之事,否则此时怕是左右为难。
问题不大,毕竟殿下已赏脸来了,待会让女儿将人迎出来,事后放出风声,也能作为筹码在朝政上一用。
只是现在,暂且还是关注寿宴本身吧。
觥筹交错,笑声和贺喜声混杂一片,寿宴的主角,严家老太太也是喜不自胜。
而宴会自然需要助兴,这也是早早就安排好的。
“哈哈。”主持寿宴的严父大笑一声,“诸位,今日便由小女献曲一首。”
客人们皆是私语,这永安京内,严家才女可是鼎鼎有名,书画皆精且不论,那一手琴艺可谓非凡。
今日竟是偶得机缘可闻那天籁之音,当真是好运。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而人群中的严文芹听着那些赞美之词,脸色愈发阴沉,但又想到自己安排好的事,又不由得勾起唇角。
——等着吧,从今夜开始,永安第一才女之名,就该让给我了。
铮——
琴弦拨动之音响彻宴席,宾客们骤然安静,无人不被那琴声扣动心弦,仿若纱帘后那道朦胧的俏影所拨动的并非琴弦,而是他们的心。
永安的权贵们,因严家的寿宴聚集于此,因那琴声而沉浸于此。
难以用语言描述那阵妙音有何等神奇,唯有陶醉。
但是,意外发生了。
嘣——
一声脆响,惊醒了沉醉其中的客人们,纱帘之后的俏影微动,不知发生了何事。
原以为只是曲调的低谷,但数息的宁静昭示着显然并非如此。
严父那本是满意于女儿表现的神色僵硬,阴郁在眸子中一闪而过。
——到底怎么了?
身为主持,他不可随意离去,唯有向侍女递出眼神。得令的侍女匆匆行入纱帘之后,顿时,一阵惊呼将宴席上的客人们的窃窃私语都压下。
“小姐,你的手——”
严父面色剧变,急忙迈步上前掀起纱帘,露出里面被侍女扶着的襦裙女子。
只见琴弦崩裂,血色自女子的指尖蔓延至琴弦之上,看见这等景象的客人色变,引起一片哗然。
“那是严家大小姐,她的手……”
“嘶……得尽快医治啊。”
“是啊,倒是可惜了,今夜怕是没法再听那天籁之音了。”
“可惜啊。”
一片惋惜声中,严父面色一变再变,但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沉默着示意侍女将严余雪带下去,自己勉强勾起笑容,回身拱手向诸位告罪。
“实在抱歉,没想到出此意外,扰了列位贵宾的雅致……”
“父亲。”
忽地,少女的嗓音打断了男人的话语。严父愕然,看着自己的次女走出席位,向自己与贵客恭恭敬敬地行礼,唇角带着一抹浅笑。
“文芹……”
严母想要拉住严文芹,却是来不及了,只听她清朗的嗓音传遍因意外而陷入暂时安静的宴席。
“太奶奶,父亲,列位贵客,今日姐姐突逢此难,实在可惜。小女文芹,愿代姐姐为列位献上一曲。”
严父错愕,不曾想平日乖巧的次女今时却突然站出说这么一番话语,而还未待他言说,今日寿宴的主角,严家老太太便笑吟吟地应下了。
“好啊好啊。”老太太眼角渗着笑意,乐呵呵地看着家里最乖巧的孩子,
“既然余雪受了伤,就让文芹试试吧。”
严文芹面露喜色:“谢太奶奶。”
事已至此,严父也不好拒绝,故而为自己的女儿让出位置,而严文芹淡定地轻挥袖,纱帘之后便有侍女走出收拾了严余雪那断弦的琴,立马搬出了另一架崭新的琴。
此事发生之时,席上众人私语议论纷纷,不知这位女子到底是何人物。
听其对话,似是那第一才女的妹妹,名字应当是……严文芹?
才女的妹妹,莫非,天赋也不逊于其?
此等猜想之下,客人们没有了方才因意外而生的不满,倒是生起了几分期待。
他们想听听,这位严文芹,是否也能奏响那天籁之音。
纱帘已被掀开,再无一物阻挡客人的视线,琴与女子,完完整整地映入他们的视野。
严文芹浅笑着坐下,素手轻抚琴弦,葱白的手指一曲,正要拨动琴弦之时……
又一场意外发生了。
“听好了——”
那是一道在座之人不久前才听见的嗓音。
严文芹的嗓音。
“我那姐姐应该还要先去前院,就趁现在,你去给她的琴弦做点手脚,就像上次那样,明白吗?”
“奴婢明白。”又是一道嗓音,陌生,但显然是一位丫鬟。
“那你说清楚,我想要的什么?”
“将琴弦换成特制的,等大小姐弹的时候,就会在半途断弦了。”
“很好,去吧,别让人看见了,否则,你就自己担着吧。”
“奴婢明白。”
“哦对了,把我的琴准备好。”
“是。”
就如它匆匆的到来,此时它也匆匆地结束了,留下了一片寂静。
而宴席上所有的目光,也在这片寂静之中,聚焦在声音的源头,严余雪掌心的晶球。
客人们并没有炸开窝,他们都是所谓的权贵,知礼节,在他人的宴会上,不该过度喧哗,但低声交谈却是难免,也有幸灾乐祸看戏的目光。
“胡…胡闹。”
最先炸毛的,是主持宴会的中年男人。
严父涨红了脸,吹胡子瞪眼睛,愤愤挥袖,甚至顾不上正在宴席之中了。
“余雪!你这是做什么?!”
而坐在琴后的严文芹也是掩嘴,眼角噙着泪光。
“姐姐,你为何要这样。”
“你竟然…你竟然……”严父气急了,直指着自己的女儿,“你竟然要这般诬陷你的妹妹吗?就这么嫉妒她吗?啊?!”
严余雪沉默不语,不作任何解释,只是悄然握紧了手心的晶球,似是不愿被任何人夺走。
而寿宴的主角,正座之上的老太太扶额叹气,摇摇头。
“下去吧,下去吧……”
这声哀叹,不知是失望,还是哀伤,而气上心头的严父已然顾不了太多,他一边向着女儿走去,正要抬手抓住她,嘴里一边喃喃着。
“胡闹、胡闹、真是……”
“不!”
忽地,一声清脆的娇喝镇住了宴席,众人色变,这绝不是凡人可为之事,有修行者在说话。
“这不是胡闹。”
与这道嗓音一同到来的,是一把炽热的剑刃,贯穿了严文芹身前的木琴,惊得严文芹顾不上起身连连后退。
而持剑之人,正是一道粉色的身影,容貌被帽檐垂下面纱遮掩,但宴席中的某些人却已是色变。
那个人是……
“严余雪只是一介凡人,怎么可能用得了这法宝。”
蒙面女子这般说着,从严余雪手中接过晶球。
“记录这一切的……”
收回的手一并摘下了帽子,面纱后,少女的容貌显现。
“是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