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啊,你怎么就没了啊——”
听着院子里的恸哭声,许不厌闭上了眼。
世事无常啊,虽是盛世,但凡人面对飞来横祸,终究是无力的。
许不厌并未被迁罪,毕竟,此前他是实打实地在村民面前阻止了那个来抢苍芜草的金丹期修士。
至于那人怎么样了……
那是个浊修,用贬称就是魔修。
原本许不厌是打算把人带回县城一起挂城墙的,只是师妹忽然求救,他拔剑撕空间的时候逸散的魔气不小心把人弄死了。
老样子,寻常魔修一碰他魔气就炸。这次刚好在撕空间,没被弄脏。
但问题不大,死就死吧,本来就想动手杀的,给阿牛报仇了。
只是,心情可没有想这些念头时那么轻松啊。
“唉。”
闷闷地叹气,不忍再看。
“师兄。”沉默许久的赵元燕轻轻扯着他的衣袖,
“我们……”
“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许不厌只是摇摇头。
——或者说,他们能做的已经做了。
除了把凶手杀掉,将准备扮成土匪抢劫苍芜草的府兵还有上头指示的县令县尉解决,他们还有更多能做的吗?
没有了,这个家庭失去的是一个父亲、一个儿子、一个丈夫。
许不厌已仁至义尽,剩下的,不该由他补偿,他也无法补偿。
拍拍仍是惆怅失神的师妹:“走吧。”
又是静了许久,赵元燕才嘀咕一声。
“说好的大赵盛世呢?就这。”
许不厌听见了,不置可否,而是与随在身后的林蛋搭话。
对,林蛋还在呢,就像气球一样飘着跟随。
——有一种随身宠物小精灵…不对,是随身宠物蛋的美感。
自打它用官印帮许不厌促成了在菜市口播放录像之后,就一直跟随着他。
悲伤的气氛淡去,现在许不厌也来和林蛋聊一些关于秘灵的话题了。
“所以,大赵明明是个凡人主导的朝廷,却不畏惧修炼者,其底气就是来源于你们秘灵一族?”
“爷,我知道的也不多。”
林蛋以有限的知识为许不厌解释了一番,至于它是刻意隐瞒,还是说真的知道得不多,那许不厌就不清楚了。
简而言之,出于种族使命,秘灵与大赵达成了合作,压制、制衡大赵境内的修行势力,但大赵执政者,上到皇帝下到寻常小吏,都不允许修炼。
下层稍好,练个气还行,上层是练气都不许。
内里的缘由,林蛋说它不知道,许不厌自己猜应该是对修行势力的妥协。
毕竟,朝廷上下执政都修炼并得以有效管制的话,那形成的体系就相当于一个庞大无比的宗门,这是哪一方修行势力都不希望看见的。
这是文官方面的,武将那边也是限制颇多,就不一一举例了。
当然,制衡不是单方面妥协,为了应对修炼者带来的社会安全问题,秘灵也提供了各方面保障,其中最典型的就是那官印。
至于官印的运行原理,为什么林蛋能被召唤等等问题,林蛋哈腰打滚恳求许不厌宽恕,又说那是“爷,我真的没法说出来啊”的信息。
除却这种防护手段外,还有对修行宗门的限制。
比如天门宗很强,但它在西境,离大赵核心很远,中间隔着一大片无人区,难以做到及时威慑永安京。
比如东境繁华州府内的修行宗门,练气筑基这等且不说,自金丹往上,下山行动就多有不便。
此外还有很多林蛋语焉不详的缘故,最终促成了大赵这般仙凡相对平等的环境。
听完一切,虽然对其中那些谜语略感不爽,但许不厌心中对秘灵一族的评价又拔高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无论是否另有目的,但就其行动,确确实实维护了大赵平安。
许不厌知道的,不受管束的中洲,可乱多了。
南域,准确来说,承平八十年的大赵,哪怕有瑕疵,也不可否认,是个好地方。
中洲没有王朝,至少十八年前没有。
那里很乱很乱,各家宗门割据,修炼者之间为了争夺修炼资源,纷斗不息,每天都有领土被吞并,到处都是流民。
正道还好些,起码矜持点,可魔修就一点都不懂收敛。
斗来斗去,最苦的,还是中洲的凡人,中洲的百姓。
且不提中洲了。
夕阳西下,二人一蛋再度回归了姑郑县外。远远地看见被吊在城墙任百姓唾弃的那群“土匪”,许不厌心情也畅快了许多。
人都没死,毕竟不是直接在许不厌眼前动手杀人,他也没那么狠。
公开他们的罪行,让人民去审判吧。
后续的事,许不厌都把那县丞放出来主持了,还有朝廷跟进,自然会处理的,不用他操心。
远远地看着县城,似是想起那些不好的事,赵元燕轻声道:
“师兄,这里离下个县城也不远,我们直接走吧。”
许不厌自然顺从师妹:“好。”
只是林蛋却没法继续跟着他了。
“爷,我得回去汇报工作了。”
“哦?”许不厌瞥着它,“你怎么走?”
“可以用大赵的官印走捷径。”
“那…告辞?”
“呃……”
林蛋欲言又止。
其实之前出来主持秘境,它是抱着寻一个天才认主的心思——实际上这也是它们一族的传统。
原本它想去见见那位吕少丰的,但自从见识过许不厌之后,感觉眼里已经容不下其他人了。
但它又不敢说,许爷太可怕了。它怕哪天许爷不高兴就把它砸个稀巴烂,那它就什么都不是了。
还是…还是算了吧。
低声下气地告退,正欲隐匿身形往县城里去时,许不厌又叫住了它。
“诶等等。”许不厌这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左明河呢?他怎样了?”
林蛋左右摇摆,似乎在拟人摇头。
“长老带他去祛除魔种了,具体小的也不知道。”
“要是碰上了记得让他给我回过信。”
林蛋连连点头:“小的知道了,一定把话带到。”
可能是一个蛋做这些动作太过滑稽,惹得少女扑哧一笑,为沉闷的气氛添了几分喜色。但她又慌慌张张地掩嘴,生怕唐突了师兄的朋友。
“对了,爷,你们这是要去永安京吗?”
也许想到了什么,林蛋很贴心地送上一份情报。
“最近永安也有一个秘境要开,爷想要外法的话可能在里面找得到后续。”
“嚯?”许不厌挑眉,“谢了。”
林蛋离开了。
旁听一切的赵元燕这才提出自己的疑问。
“师兄你还认识那个左明河吗?他怎么了?”
当初左明河在宗门大比上很是耀眼,赵元燕也是记住了他的名字。
“没什么,他得了病,我找我朋友帮他治。”
“难怪之前他没去多宝林。”
虽然被误解,但……
“差不多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渐渐昏暗的天空下,两道身影渐行渐远,直到一片树林中止住脚步。
“这……”
郭少侠瞳孔欲裂,捂住嘴强忍喉间那股恶心感,颤抖着嗓子。
“这是……什么?”
眼前的,是一片染红的草地。那疑似肉块的模糊之物或是挂在树梢,或是覆没泥土。触目惊心,他行走江湖,从未见过这等犹如传说中邪教血祭般的恐怖场景。
见此景,与他同行的雷伍长浑身发抖,发凉的后背起遍了鸡皮疙瘩。
过去数月为任务行走在大赵西境的他,听说过那个传闻,听说过,那个杀人碎尸万段的魔头。
这些年来,大赵境内,无论是传说,还是确凿的情报,都只有一个人这般嗜血如狂。
而现在所见的一切,难道说……
“他来了,他来东境了。”
这般铁血铮铮的战士,此时也发自心底地恐惧着。
“……剑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