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十八。
穿越的第二十个年头。
许不厌听完少女的话语,眉头轻挑。
“所以……你想退婚?”
事情还得从两刻钟前说起。
闭关一整年的许不厌睁开了眼睛。
还有五日便是师父的忌日,该出关了。
不,再闭关也没什么意义了。
感受着澎湃的灵力沉寂于内,许不厌明白,修为很难再得长进了,就这样吧。
拂去衣裳间的尘埃,瞥见墙角堆叠一起的几本书,这才想起自己借了许久未还,想来是早就超了期限,得受罚了。
既然如此,那待会就去书楼吧。
跨出门外,此时正值清晨,山峰之上雾气氤氲。
顺着山路下去,偶然瞥见了果树,才想着这正是蔬果丰收的春季。
看着青涩的果子,忽然觉得有些饿了。
师妹一旬前下山去了,他也一旬没吃东西了。可惜这果子还没熟,算了吧。
穿过果林,便回到一处小院,这是许不厌的家。
现在只有他一人,就和这峰头一样,冷冷清清的。少了师妹的喧嚣,不太习惯。
——不过她也快回来了吧?
就在许不厌准备洗漱一番再下山时,却是注意到小院门前飞舞着一道流光。挥手将其招来,发现是道符箓,信符。
——飞符传信。
不过竟是就在此地滞留却没被师妹拿去,难道是说师妹下山后才送来的?
翻看一番,许不厌才发觉这信符竟是发给自己的。
他这十八年来常年宅在离药峰上,人际交往也就那区区几人。要发信联系的话,难道说是……
就在他想查看,忽然若有所感,翻手现出一面令牌。
令牌上书“天门”,下书“离药”,以表身份:天门宗离药峰主。
此时令牌一闪一闪,一段文字凭空浮现。
原来是有客来访。
片刻后,山脚下,许不厌看完了信,他的客人也到了。
“姑娘便是宁灵绫宁姑娘吧?在下许不厌,字子谦。”
少女拱手回礼:“子谦兄,我便是代家母前来祭奠林姨的宁灵绫。”
许不厌微微颔首,这件事他刚刚信件里已经得知。只是没想到前脚看见程姨的信,后脚她女儿就到了。
程姨是师父的密友,两年前师父故去时,长辈中便是她最为伤心。
只是作为一宗之主,程姨今年事务繁多实在难以抽身,只好让女儿代她前来。
许不厌观察着少女。
——五官精致,白皙的肌肤透着绯红,一头长发整齐地披在肩上,直至腰间。
确实很漂亮,就是身材娇小了些,还没许不厌肩膀高。
反观许不厌自己,刚刚出关还没来得梳妆,长发随意地披散着,一身灰衣,除却面貌略微清秀外,平平无奇。
二人简单聊了一下程姨——其实许不厌与这位长辈很熟,也知道她有一个与师妹同龄的女儿,只是今日才得以相见。
好像小时候三人一起玩过?没印象了。
身处异地的两家人,长辈间一直相熟,而小辈间儿时一起玩过,但长大后小辈间不熟的状况很常有。
自见面起,一直到谈话间,宁灵绫始终面无表情,说话也冷冷淡淡的,但许不厌留意到她屡次抓衣袖,似乎藏着什么。
就在二人谈话一顿时,可能是下定决心,宁灵绫说道。
“……我还为另外一件事而来。”
宁灵绫的手探入衣袖之中,显露出白纸的一角,她稍稍犹豫,还是将其抽了出来。
“这是我们的婚约,家母当年与林姨定下的。但……对不起,我有心上人了。”
许不厌低头看着婚约,静静地听她说完,脸上没有一丝不悦。
——原来自己还有个未婚妻,头一次听说。
宁灵绫带来的另一封程姨亲笔信件,足以证明此事不假。
而程姨的意思,是让年轻人自己决定。
“所以……你想退婚。”
宁灵绫抿着嘴,可能是有些愧疚,但还是重重地点头。
“……嗯!”
“好吧,我知道了。”
令她意外的是,许不厌十分爽快地同意了。
“我没问题,但你准备怎么和程姨解释?”
“母亲那边……回去后我会和她说的。”
“那就好。”
顿时,二人陷入沉默。
又冷场了,但这次是话题的缘故。
毕竟刚解除了婚约呢。
不过,这么沉默下去也不是事,身为主人家,许不厌还是得好生招待客人的。
最终还是许不厌打破了沉默。
“师父的忌日在五日之后,这几日宁姑娘可有去处?”
“这……”
宁灵绫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她感觉自己好傻,怎么一上来就和别人谈退婚的事呢?
娘亲是让她在离药峰暂住的,但现在,她好像除了山下小镇的客栈外,真的没去处了。
但又想到心中难以忘怀的青衣剑客也是天门宗人,不由得期盼着能寻到心上人所居之所。
若是能寻到赵公子的话,也不用与许不厌太过尴尬地相处了。
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娘亲,林姨在生时,她们二人关系可是极好的。
但……
“我自己安排好了。”
闻言,许不厌点头。
“那便好。”
谈话到此结束,本该到了送客的时候,可宁灵绫一想起两家的交情,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来之前,她自己对着镜子演练了许多次,想了很多应对男方的话语,唯独没想到这么轻易就结束了。
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又觉得自己对眼前这位始终谦谦有礼的青年有些亏欠。
这时,她突然注意到了什么。
“那个……你这是,刚练气吗?”
练气、筑基
金丹、元婴
化神、炼虚
合体、渡劫
这世间修炼境界无外乎如此。
还有个不知是否存在的大乘期,还有早已断绝的登仙之路。
传说渡劫期渡九劫后再渡成仙劫,一身灵气化为仙气,方可飞升登仙。
但那只是传说,近千年来没人飞升过了。大部分渡劫期别说九劫了,能过三四次都该烧高香了。
练气自然是修炼界的底端,在天门宗,十八岁才刚练气,未来可期。
——说难听点就是人下人。
当宁灵绫把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她就想扇自己一巴掌。
这才刚退婚,这么说可不像是在奚落别人一样吗?
但她真没这个意思。
顿时有些慌了,连忙解释:
“我、呃……不是,我就想,能不能教你修行。”
许不厌眼神古怪地瞧了眼面色通红的女孩。
他刚刚还觉得程姨的女儿有些高冷。
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多谢宁姑娘的好意,但我已筑基了,看起来像练气,只是秘法所至。”
“呃?是吗……抱歉。”
“没什么。”
“那……我先走了?”
“嗯,这几日遇上什么难题可以来离药峰找我。”
“多谢,告辞。”
目送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山路的尽头,许不厌摇摇头。
他没有任何不快,只是觉得可惜。但……也就这样吧。长辈相熟,可他们间只能算刚见面的陌生人罢了。
没闹得不愉快,就是最好的结果。
摇摇头将这些思绪抛到脑后,将两封信件收起,转头往山上走去。
但脚步又是一顿,许不厌眉头蹙起。
望天,只见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聚集起乌云,电光在黑暗中流动。
又是天劫啊。
穿越二十年,天劫就陪了他二十年,而且还随着他修为的增长愈演愈烈。
最开始被天劫劈的原因,仅仅只是刚穿越过来,得了个系统。
但系统给出的选择太恶心,许不厌宁死不屈。
于是,舍弃系统后,就开始被劈了。
烦死。
不过这整整一年没渡劫,估摸是都积攒在一起了。
隔了这么长时间,还真有点不习惯。
许不厌眉头舒展,摩挲着下巴想了想。
抬手,指天,说话。
“等会儿,我还有别的事,一个时辰后再渡。”
乌云散去了,很听话。
许不厌伸起懒腰打了个哈欠,把要还的书放一边,朝内屋走去了。
洗澡去,做个饭吃,换身衣服出门,还完书,领完罚,之后再找个地头渡劫。
“说回来这是第几次天劫来的?”
“好像快破百了?”
“算了,随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