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份一场大雨洗浊而下,将空气之中残留着的寒冷带走。
身处登州好多年都没有遭遇这样大雨的情形了,天气的变化让农民不知所措。
孙新一连几天的开会研究排涝工作。
由于监理会的建立现在整个登州以东已然是一盘棋,孙新的势力渐渐扩大。文登县下辖六十里,六千多户,其中有四十几个里有监理会的组织,可以称之为高度组织化的堡垒庄就达到了三十几个里,这些全都是听从孙新号令的,这样的组织密度已经足以使得孙新能够在整个县域的辖区内做一点大的工程,当然做不到后世的共同兴建水库那么大,组织这样的大工程,估计曹婷就该找他麻烦了,但起码的防旱排涝与组织监理会的劳动力一起抗灾还是能够做到。
现在监理会下辖的人口已经达到了十五万之众,孙新最初的基业是登州府外的十里牌,随着他的势力扩张,早已经将登州州府所在的蓬莱县周边的农庄纳入管辖,从前年开始就进一步向着牟平县和文登县扩展而去。
对于登州以东的文登孙新的掌控是最牢靠的,而牟平县刚刚插入手去现在正在飞速的扩张之中。
登州府下辖四个县:蓬莱,牟平,文登和黄县,预计着将牟平县的监理会覆盖程度扩展到七八成之后便可以往黄县去了。
这样的扩张使得监理会下辖的人口达到了二十多万的规模。看书喇
除了因为扩张势力带来的七万多加成之外,有两万多的新增人口就是纯靠外地移民的涌入,还有本地监理会专客们自己的新生儿。
自从前年开始监理会扩张之后,孙新和乐和就注意到监理会下辖的庄客们生孩子的数量远比其他地方的百姓多。
千百年来此地的农家都处于半饥半饱的状态,一向是没有什么余力去繁衍人口的,可是监理会的到来,使得本地百姓终于有了吃饱饭的机会,一旦能够吃饱饭生孩子就是百姓们最原始的投资选择了。
生下一个孩子,家里面的哥哥姐姐可以帮着带,吃饭时就多一双碗筷的事情,何况小孩还吃不了多少粮食,等到孩子长到七八岁就可以帮着家里干活,挣出自己的口粮,十三四岁上饭量接近成年人时也已经可以算大半个劳力。
所以养活一个小孩的成本无非就是供他六七年吃喝而已,而一个农户生下七八个孩子,只要有一个孩子有出息,一家人的命运都能够得到改变。对于穷苦人来说是很值得下赌注的事情。
现在监理会下辖的工厂里录用工人的年纪限定已划到了十三岁,这已经是孙新三令五申不能使用童工之后妥协的结果了。
至于其他的小作坊,只要能干得动活,不管多小的孩子他们也用,这种事情孙新甚至都管不了,因为无论是工厂主,孩子的家人还是孩子自己,都愿意出来打工挣钱。
虽然监理会规定每个儿童都必须接受三年的强制教育,但下有对策,为了能让孩子早点出来挣钱,已经出现有庄客把自己的孩子三四岁就送到学堂去读书的现象,这样读到六七岁孩子就已经能够工作了。
从统计数字上看童工在劳动中受伤和死亡的概率远比成年的工人高,而且大量的新生儿也使得监理会孱弱的医疗机构难以负担。
就拿孙新的孙记来说,每年有大量的儿童生病送到孙家庄来看,孙记甚至为此专门发展出了一个儿科门诊,为了给监理会的庄客们提供最基础的保障,现在孙新也给每个监理会派驻了赤脚医生,但是儿童肯定还在大量的夭折。
对于这个情况孙新发现自己几乎没有办法管的。
说一句很残酷的话,如果这个时空没有监理会带来的生活,这一波生育高潮根本不会到来,这些孩子也本来就不会出现在世界上。
面对着大家的生育冲动无论监理会的社会保障能力怎么扩张都不可能和拼命生孩子的庄客们做到匹配。
更何况监理会的大量盈余资本都要用在投资新的田地和工厂上,能够拿来给庄客们办福利教育和赤脚医生的钱少之又少,现在扫盲学校和赤脚医生几乎都是以义务的方式在做,再多的投资拿出来就要伤害到监理会和护保军的根本了。
其实做到这个程度,监理会的庄客们已然在传扬着青天在世,孙新的长生牌位被许多庄客悄悄的供奉起来,日夜焚香。
而监理会做的如此好,本地的官府已经对孙新颇为忌惮,最严重的就是文登县,此地八成以上的田亩所有者加入了监理会,而本县财税来源最大头便是监理会下辖的登州第一纺织厂,县衙里充斥着来自监理会的人手,这些都是本地有名望的人物,看到了监理会势大之后便积极加入的。
除了外地派来的流官县令和本地县丞没有敢和监理会瓜葛太深之外,文登的几个大吏目最近已经不怎么往衙门里跑,出来行走的时候,开口说的第一个身份不是文登吏员,而是某某村监理会的会董或是管事。
有心的人家看到此情形便已经惊惧起来,山东一地自古有焚香作乱的习俗,监理会此时的组织方式已经有点类似人人焚香家家传经的香会模式,而且组织能力甚至凌驾于政府之上,一旦竖起反旗,那就是一个正正经经的反贼窝子。
但是孙新的监理会一直打着保靖安民的旗号,护粮护产保国保家,团结了本地几乎所有的大小乡绅甚至还老实纳税——当然所谓纳税,其实全是由孙新的孙家庄统一调拨财政盈余去支付的,具体数目则是由监理会上的人和县衙商量出来。
由于监理会下辖工厂的大量利润,所以每年文登县和牟平县的财税都是缴的足额,使得文登牟平两线的上下官员全都十分舒心。
他们收税时甚至不需要下到农田上去催,人家自己就挑着担子送上门来,每个官员该有的手面给的也是充足,甚至只要露出一点风来,孙新也愿意给本地官员一些工厂中的干股,这还有个什么不满足的,加上朝廷又没有一个明确指令下来,本地官员自然也乐于如此糊弄着。
其中也不乏有早已和监理会利益绑在一起的,说不得到时监理会真的造反他们也要跟着一起摇旗呐喊。
赵官家每年给他们才几个钱?再看看这孙新官人,孙官人对自己的恩情恐怕比赵官家还要足些。
渐渐掌握了两县三地的农庄之后,四月份孙新组织了一次监理会上大规模的耕牛配种工作,目的是繁育出适宜本地情况的耕牛。
每个监理会必须要配备足额耕牛的政策执行下去之后,这几年随着监理会财政状况的好转,耕牛数目也在不断增加。现在监理会已经成为整个山东甚至是整个大宋最大的耕牛养殖单位。
只不过这年代的牲畜质量就实在是很差了,本地养殖的耕牛和孙新记忆中山东大黄牛的样子全然不像,个头比后世的牛要矮了一截,耐力和健壮程度更是难以相比。
优良牛种的繁育到了近代开始由国家机构负责,但是在古代都是要在大户的组织之下才能进行的。
由于登州僻处偏远,本地过去没有几家大户能拥有十头以上的耕牛,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良种种群就更是谈不上的事情。
监理会大学第一届的农学生已经读了一年的书,孙新所能知道的农业知识中适宜这个时代的基本上都已经传授出去,更多的东西需要他们自己摸索。
孙新也不是全知全能的,就算是在种地上比大家多一些经验,但是杂交繁育牲畜这么一个技能点孙新自己都弄得不太清楚,干脆就丢给这些大学生当做他们毕业之前主攻的课题。
宗泽那边已经有开口的迹象,孙新预计着自己马上就要扩展土地。
到一个新地方,怎么样能让当地的百姓最快的加入监理会,这件事情现在已经有了定论,根据干部们的经验,最好的方式就是宣扬一个监理会四头公用耕牛的政策。
百姓们对于牲畜的需求旺盛到令人害怕,哪怕只是听说每年耕种时节能够有耕牛使用他们就会自发的愿意加入监理会。
现在宗泽那边还没有开口,但是孙新必须为此先准备下足够数量的耕牛来。
四月末,孙新和肚子已经十分显的曾赛花一起坐车去往曾头市。
曾头市比起去年更加繁盛,经过一年的建设曾头市纺织厂的产能终于达到了预定中的一年六百万斤麻纱,被城墙包围起来的曾头市纺织厂规模又扩大了一些,而史文恭提前给曾头市修建的集市街也是有人头攒动的景象。
商人们大都是从东边来拿货的,运到登州直接出海,其次也有不少河北来的贩子,曾头市的麻纱已然在河北打出了一些名气,再不需要像去年一样靠着返点吸引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