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剑,从深夜炼到天光。
好在场中皆是修士,除了金童因修为较浅,支撑不住如此漫长的炼器过程,早早退到一旁歇息外,其他人都兴致盎然地围观了全程。
其中最辛苦的莫过于穆靖靖。
她连续不断地敲击剑坯数个时辰,手臂早已酸软得几乎抬不起来。然而看着断霄剑在自己的锤炼下渐渐成型,她的内心却激动无比。
凌逸尘手握断霄剑,感受着剑内一波波心意相通的回馈,面上的喜色怎么也藏不住。
“我的精血竟然还在?”他来回翻动断霄剑,越看越欢喜。
本以为断剑重铸,原先孕养的精血会被炼去,未曾想竟然保留了下来。
精血,是凝结修士体内精华能量于一体的外在核心存在。
对修士而言,精血弥足珍贵,以滴论数。通常取自心脏部位,因此又叫心头血。精血一旦散尽,气血全消,人之将死。
因此,以精血为炉,三魂七魄为引,炼制孕养的本命法器才会与修士心意相通。
这也是为什么,本命法器被破之后,修士通常会重伤甚至身死。除了神魂撕裂的重创之外,法器上的那一滴精血也会反噬修士。
凌逸尘才金丹初,修为也就堪堪,体内精血也屈指可数,应该也就仅存一两滴,所以断霄剑被毁他才会重伤如此。
被熬狠按着头统一让林凡修剑本也是无奈之举。原以为再祭一滴精血炼新的本命法器是跑不了了,结果没成想,竟然有意外之喜。
“外物于炼材而言可以是杂质,也可以是催化。”林凡淡淡回道,“精血也可作为炼材,在叠打过程中完全融入雷公石,增加你跟剑的契合度。”
可不是契合嘛。
凌逸尘手里的剑仿佛本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似的,甚至连电弧的起伏都能控制。哪像之前的断霄剑,孕养数年,连自己都电的。
他心中的欢喜传到了剑上,剑身轻震,响起轻微的鸣响。
凌逸尘内心的欢喜溢于言表。他手抚剑身,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和兴奋。脚尖一点,整个人轻盈地跃上河面。
手腕轻转间,河面绽开朵朵水浪,浪花中还带着蓝紫色的弧光,
水导电!
凌逸尘差得意忘形,赶忙凌空扭转身形,堪堪避开飞溅的水花,稳稳地落在对岸。一个横扫收剑的动作更是干净利落。
却不想身前百余米的葱郁的大树瞬间齐刷刷断裂,木头倒塌的声音连绵不绝,好半天才渐渐平息。
这般威能不仅让凌逸尘本人惊诧不已,就连河对岸的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金童揉着惺忪的双眼紧张道:“怎么了怎么了?地动了吗?”
凌逸尘怔在原地,手中的剑势未收,却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
他明明没有刻意施加灵力,但这柄重铸的断霄剑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他掌心躁动不安。剑身上游走着细碎的电光,像一条躁动不安的游龙。
隔着河面,他望着对岸那群人。
林凡依旧是一副淡然的表情。还有坐在地上,看起来懒散的熬狠,以及长天门众人……心绪复杂。
断他剑的人,要取他性命的人、还有他自己想要除掉的人,合力帮他锻造了这柄新的本命法器。
说是新的,但其威力以及蕴养的契合程度,远超之前宗门里,他辛苦求来的那柄,“大师”锻的剑……
什么是同门?
什么又是敌人?
起码这些人,在这一刻,煅剑的当下,的确是一心为他的……
“他怎么了?”穆靖靖看着凌逸尘呆立在对岸发呆,问道。
“不用管他。”林凡回身,把玄晶陨铁揣进弟子令,“郁师兄,可以撤了。”
“等一下!”凌逸尘踏水而来,“我还需要一柄剑鞘!”
这种弯曲的剑身,原来的剑鞘根本套不进。偏偏,这剑重铸之后,电光无时不在,不好安放。
郁斯年持扇的手一顿,看向林凡。
“那是另外的价钱。”林凡转头,淡淡的瞥了一眼凌逸尘手中的剑,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凌逸尘心里满满的感动突然轰塌。
是啊,他付了报酬的,林凡炼好剑不是理所当然吗?肯定是之前的剑对比太大,导致他心态都失衡了!
“你还要什么?”凌逸尘黑着脸问。
“你有什么?”林凡问。
凌逸尘只得掏兜。可好东西放了一地,价值已经远超玄晶陨铁了,还是没有林凡想要的。
凌逸尘愤怒又委屈,觉得林凡就是故意折辱他,这家伙还是该杀。
但心中念头刚起,就触到林凡身后,熬狠淡笑的眼中,也泛起了若有似无的杀意。
不行!他心中一个激灵,情绪瞬间冷静。
他知道林凡此举是在为沈修远出气,但让他低声下气求原谅……他做不到!
“其实,你不是木灵根吗?”金童受不了僵持,灵光一闪,插嘴道,“自己变一个木质剑鞘套上不就行了?”
她话一出口方觉不对,慌忙以手掩口,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
杜星宇一个白眼翻得老高,郁斯年随随便便转了个头,其他人更是爱搭不理,尤其是林凡,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金童这才松了口气,暗自告诫自己:以后说话一定要注意分寸。
然而,凌逸尘却仿佛醍醐灌顶一般,掌中生出藤蔓将那把剑牢牢缠住,困扰多时的问题瞬间迎刃而解。
收拾东西的时候,他特意抛出一个小东西给金童:“你的奖励。”
金童接在手中只觉烫手,慌忙看向林凡:“师姐……”
林凡瞟了一眼,淡淡道:“收着吧。是筑基丹。”
这东西对凌逸尘而言是鸡肋,却是让金童如获至宝。
她喜不自胜地将丹药收入怀中,又特意避开他人向凌逸尘行了一礼以表谢意。
接下来的日子,沈修远带着师弟妹们做了几个特地为金童安排的最低级采药、收集任务,并一路乘马车缓缓南下以消耗时间。
就是想让熬狠这个金丹高修士自己觉得无聊,早早离去。
可他低估了熬狠对林凡的兴趣。
他天天跟在林凡身后,就跟什么都不会的低级弟子一样,完全乐在其中。
连金童都能跟熬狠笑着聊上几句了。
而凌逸尘这个家伙,原本还整天担惊受怕地提防熬狠。如今有了新得的断霄剑护身,又探得安全距离就是不离开林凡视线范围之后,反而一心都在他的爱剑之上,专心疗伤,倒是安心了不少。
如此一来,林凡身边倒像是多了两个金丹境的“保镖“。偏偏她本人却全然没有危机意识。
打不过,赶不走。去沧海派的计划也只能一拖再拖。
长天门众人在经历了多日的平安无事后,渐渐对这两个存在习惯了。
这一天,马车驶入一个还算繁华的小城。
早就厌倦了风餐露宿的金童高兴地笑出声来:“今儿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比起这个,”杜星宇掀起帘子,从车窗探出半个身子张望,“我更想知道这里有没有好酒。”
马车停在最好的客栈门口,杜星宇跟金童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客栈大堂没什么人,那桌只有一人坐着,其他人都垂手分立在那人身后的白袍修士团就显眼了。
杜星宇及时刹住脚,把落后几步的金童一脚踹了出去。
金童一骨碌下楼梯,撞到人才停了下,疼得直哼哼。
“这是怎么了?”沈修远连忙把人扶起来。
穆靖靖已经撸袖子了。
金童是真疼,但也知道事有缓急,拽着沈修远的袖子急切道:
“太虚宫的人找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