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薛姝到底还是没有出门。
她被青玉拉去了厢房,跟青玉一起盘点小金库去了。
还真别说,她这半年大大小小的财物给下去,积攒起来真是相当可观的一笔数量。
点了点,足足五万两有余。
足够青玉在京城买一处僻静一些的小宅子,然后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了。
不行,还不够。
薛姝一手支着下巴,手指在脸上轻点了两下。
青玉虽然是以女使的身份跟在她身边的,但是这些年也见过不少大世面了,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一个看惯了繁华的人,轻易是没办法回归真正的平淡的。
看来,还是得再多攒一些才行。
总不能让这丫头离开了自己,只能一个人过苦日子吧。
薛姝心里打定了主意,这才掀开眼皮看了一眼青玉。
“……姑娘,奴婢刚刚说了那么多,你不会一个字都没听到吧?”青玉鼓着腮帮子看她。
薛姝脸上显出几分迷茫。
青玉说话了吗?
她眨了眨眼。
青玉长叹了口气,只好把刚刚才说过一遍的话再说一遍:“奴婢说!这些银子已经足够了!姑娘不要总是想着法往奴婢这儿塞银子了!”
之前薛姝也大方,平时好吃的好喝的总是想着她不说,光她的月例银子,就比一般的贴身女使多了一倍。
但是这大半年以来,薛姝大方过了头了。
这么多银子,都够她在京城中买一座宅子了!
谁家姑娘是这么当的啊!
薛姝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
那就她先替青玉存着,等青玉什么时候想走了,一股脑全塞给她呗。
她懂的。
看着把“敷衍”二字写在脸上了的薛姝,青玉忍不住暗暗咬牙。
说实话,她是人,她也爱钱。
但是薛姝这么个给法,实在是叫人心里难安。
青玉总觉得,薛姝好像不准备一直把她留在身边。
在钱和姑娘之间,青玉的选择很明显。
她咬了咬唇,转身就跑出了厢房。
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张契约。
是她的卖身契。
刚写的。
还热乎着。
薛姝神色微变,说什么都不肯把那身契接到手里。
“我不管!姑娘就是得收下!姑娘要是不要,奴婢就把身契给主母!”青玉急得直跺脚,恨不能直接把薛姝手掰开,把身契塞进去。
做女使做到她这份上也是没谁了!
追着姑娘塞身契,青玉觉得自己可真是出息了!
“停——停停停!”论起力气,薛姝怎么可能会是青玉的对手,没一会儿就撑不住了。
一向听话的青玉,这会儿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愣是把身契塞进了薛姝手心,这才站起身,潇洒地甩了甩手,面上笑的温良至极:“姑娘有何吩咐?”
薛姝看着手里那张皱巴巴的身契,心里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我都快看不懂你了,”薛姝叹了口气,“好好儿,自由自在的不好吗,非要把自己捆起来干什么?”
青玉眨眨眼,继续笑得温良无害:“但是奴婢已经习惯跟姑娘一直在一起了呀,如果姑娘不要奴婢了,出了这个门,奴婢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于她而言,这一纸身契从来都不是束缚。
她这个说法,薛姝终于勉强接受了:“既然如此,那等你什么时候嫁人,我再什么时候把身契还你。”
就像其他的贴身女使一样。
“这样才对嘛!”青玉十分欣慰地点了点头。
姑娘终于懂事了。
看着手上这张去了又来的身契,薛姝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将纸张抻平,细细叠好,收进了怀里。
薛姝终于肯收下身契的时候,外面太阳已经西斜了。
薛姝侧着头,看着院子里的一片金光,渐渐出了神。
——完了!忘了去接薛琛和景行了!
薛姝腾地从床上站了起来,抬步就跑了出去。
青玉先是迷茫地眨了眨眼,这才想起来今日殿试的事情。
于是她也赶紧撒丫子追上薛姝,主仆二人几乎是有些狼狈地赶到左相府大门口的。
左相府的马车已经回来了。
薛姝气息还未稳,薛陆氏就已经带着薛琛和景行下了马车。
“怎么跑得这么急?”薛陆氏走上前去,好笑地拍了她两下,“听说你跟青玉在院子里有正事,我就没着人去叫你。”
薛琛也走上前,拍了拍薛姝的肩:“三日后放榜,姝儿可别忘了给为兄准备一份礼物啊。”
他可是很有信心能取得一个好名次的。
薛姝一边微微喘着气,一边点了点头。
景行也走上前来,盯着薛姝看了一会儿,又转身对着薛陆氏拱手行了一礼。
薛姝还有个东西没给他呢。
他是一刻都等不及了。
薛陆氏笑着,眼看景行拉着薛姝的手离开了。
“母亲,姝儿都要被那臭小子拐走了,您怎么一点都不着急?”薛琛十分怨念。
他看着景行的背影,好像要从他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薛陆氏也不顾还没进府,周围还有不少下人,直接一巴掌就拍在了薛琛脑袋上:“景公子人不好吗?姝儿又喜欢,让他们两个在一起有什么不好的?你要是敢给我随便搅和,我就把你送去侯府,叫你舅舅好好练练你!”
刚刚考过殿试的薛琛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瓜,闷闷地“哦”了一声,心中默默吐槽,他要是真把薛姝和景行搅和黄了,被送去镇北侯府,没准镇北侯还得好吃好喝地待他呢。
不过薛陆氏说的也不错。
景行人不错,薛姝又喜欢。
而且,以他这么多年对景行的了解,一旦被景行放心上的,那是死活都不会放开的。
……他还是老实一点吧。
*
三天的时间,眨眼就过了。
虽然大梁许多礼仪规矩都与前朝不同,但是这传胪大典还是得老老实实地照着祖宗规矩走的。
毕竟是“大典”,光从名字就能知道这是多么盛大的场面,更是天下读书人心中所向往,若是连这都改了,哪怕皇帝再怎么英明神武,也得被人用笔杆子活活戳死。
这一日,所有在京的官宦都得穿着朝服,早早地进宫去。
贡士们也得穿着公服,在集英殿门前候着,等着赐第。
进得去的,就能亲眼目睹,进不去的,就只能守在皇城之外,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