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薛琛院子的路上,薛姝走在前头,景行落后半步,跟在她身边。
“怎么瘦了这么多?”拐过一道弯,景行问她。
刚刚他就想问了。
薛姝本就生得骨架纤细,过年时长出来的二两肉这会儿全清减下去了,在景行看来,现在的薛姝,估计连阵大点的风都扛不住。
就那腰,他一手就能握住了。
非得这么瘦干什么?
“还不是我娘,”一说起这事儿,薛姝就气呼呼的,“说我要说亲了,不许我吃太多。”
过年那几天,人家大鱼大肉,她就只能浅尝辄止,委屈的眼泪差点从嘴角流出来。
可别提了。
闻言,景行不禁轻笑:“姝儿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嗯?”
景行倒也没指望她真的记得,于是便自言自语似的接着道:“等我金榜题名时,要请姝儿喝酒的,到时候姝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没人管得住你。”
“那可太好了。”薛姝眼睛一弯,看着他笑了。
景行被这一抹笑晃晕了眼睛。
他鲜少见薛姝在自己面前笑得如此明媚的样子。
不,是从未见过。
以至于他忘了看路,脚下一趔趄,直接就踩空了楼梯。
“哎……”薛姝赶紧伸手去扶他。
然而她的手还没碰到景行,景行就自己站稳了身子。
“……”薛姝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快,伸出去的手就这么僵住了。
景行回眸,看到她的动作,眼神微动:“姝儿很关心我?”
“景公子是客人嘛。”万一摔了,岂不是她这个做主人的疏忽?
说着,薛姝已经收回了手,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此处离薛琛的院子已经不远,几步路就到了。
薛琛也才刚出关,这会儿正在院子里站着,抬头望天。
他穿着一身青衣,长身玉立,就这么静静站在院子里,身后铁画银钩的字迹平添了几分超脱的意境。
眼前的一切,看起来就像是一幅画似的。
“哥哥!”薛姝眼睛一亮,瞬间就把景行抛在了脑后,抬步就朝他跑了过去,然后一头扑进了薛琛怀里,“哥哥,好久不见呀!”
确实,薛姝已经足足有一个月没见过自家哥哥了。
听说,连每日薛陆氏来送饭的时候,都是只把饭菜放在花厅就走了,只留一个下人看着薛琛吃饭。
这当然不是薛陆氏不想见他,而是到了这会儿,任何一丝一毫可能扰乱薛琛思维的变数,薛陆氏都不想让其发生。
既然要专注,那就做到绝对。
薛琛抬手抚了抚薛姝的头发,唇角微勾:“是呀,好久不见了,姝儿。”
看着眼前这一幕,景行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儿。
明明在看到他的时候,薛姝只有惊讶。
但是一看到薛琛……
薛姝这满身的开心,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于是他咳嗽了一声,强调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薛姝这才反应过来还有个外人在场,连忙松开了手:“哥哥,晚上咱们出去吃饭吧?现在外头可热闹了呢!”
“好啊,”薛琛笑着点头,“都听你的。”
景行眉毛微动,走到院子里坐下:“手谈一局如何?”
薛琛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点头应下。
棋桌依然还在院子里摆着,下人每天都会擦拭一遍,保证上头纤尘不染。
二人就在棋桌前坐下,薛姝叫下人搬来了茶具,亲手给他们煮茶。
一时间,棋子落盘的声音伴随着袅袅的茶香,盈满了整座院子。
*
薛姝对棋之一道也略懂一二,煮好了茶之后,她就坐在薛琛身边,静静观棋。
越是看,薛姝就越心惊,最后忍不住抬头打量了景行一眼。
其实景行下棋也很厉害,只是下不过薛琛而已。
之前他们二人下棋的时候,薛姝也看过,但是那时候的景行,跟现在比差得远了。
现在的景行……其中甚至隐隐有几分薛琛的影子。
诡谲多变,叫人捉摸不透。
这一局棋,一下就下了两个时辰。
薛姝早就看困了,她坐在薛琛身边,脑袋靠在他的肩上,昏昏欲睡。
“啧……”薛琛突然皱了皱眉,看了景行一眼。
这人……
一个月没见,变化有点大啊。
不过嘛。
依然不是他的对手。
薛琛思忖片刻,随后缓缓落下一子。
结果景行直接投子认负了。
“怎么?”薛琛不解地看向他。
按照现在的下法,虽然最后的胜者依然会是薛琛,但是景行也输不了多少,至少比现在就认输好看。
景行没说话,只冲着他身边的人微微抬了抬下巴。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大加感叹了一番。
不枉他把看家的功夫都用上了,才拖了两个时辰,总算蹭上了这顿晚饭啊。
差点没把他熬死。
薛琛这才了然。
于是他轻轻动了动肩膀,把薛姝推醒了:“姝儿,醒醒,咱们出去吃饭了。”
“哦……”薛姝揉了揉眼睛,睁眼才发现又是景行认输了。
这会儿也确实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了。
怎么感觉她又重新过上了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呢……
薛姝有些担忧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
偶尔一次,应该不会长肉的吧。
*
晚饭,众人去了樊楼。
依然还是靠着大厅的雅间。
此时的樊楼,比往日要热闹数十倍。
皇帝都为进京赶考的学子们掏银子行方便了,京城中的商户们自然纷纷效仿,樊楼也不例外。
但凡同桌有准备春闱的学子,那么若有一人,就打九折,有两人,就打八折,一折封顶。
一折呀!
樊楼可是在整个大梁都极负盛名的酒楼,此时有机会一折就能吃到,这么大的便宜,不占的是傻子!
于是樊楼门口,有不少学子们临时组起队来,凑够人数之后,结伴进了樊楼用饭。
樊楼的热闹,也就由此而来。
薛姝自从一坐下,那眼神就没收回来。
“有什么好看的?”薛琛也转头看了一会儿。
看下来,就一个感觉——乱。
底下人来人往的,穿的衣裳颜色杂乱不说,连头发的颜色都不一样,再伴着吵吵嚷嚷的噪音,薛琛只觉得头晕。
但薛姝却看得兴致勃勃。
在道观过了十好几年清冷孤寂的日子,这等鲜活的烟火气对她而言,是难得的稀世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