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了数日的天空,突然在某天夜里,毫无征兆地飘起雪花来。
雪下得越来越大,到了人们起床的时候,外头已经被一片银白覆盖,目之所及皆是白茫茫。
而雪花依旧纷纷扬扬,簌簌地下个不停。
“姑娘——!!!”
青玉的声音犹如平地一声雷,直接把薛姝震醒了。
薛姝皱了皱眉,翻个了身,把被子扯过了头顶。
“下——雪——啦——!!!”青玉大喊着推门进来,手里还捧着一把晶莹柔软的雪花。
薛姝瞬间清醒,猛地睁开了眼睛,翻身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利落至极,完全看不出来是刚睡醒的样子。
她很喜欢雪景。
就如她喜欢桂花一样。
桂花花期短,而且制不成香,因此,过了花期之后,便再难闻到那般纯正的桂花香味了。
雪也是,过了冬天,就再也见不到了。
因为稀少,所以喜欢。
薛姝眼神发亮地看着青玉手中的那一捧雪,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青玉乐呵呵地把雪抛到一旁,取了厚实保暖的大氅过来给薛姝披上:“司天台果真是有本事的呢,说是今天会下初雪,没想到还真下了!太神奇了!”
那司天台可是提前了好几天就算到了今日会下初雪呢。
当今陛下身边,果然没有吃干饭的,连天象这么玄乎的事情都能算得这么准。
薛姝也笑,任青玉给自己披上大氅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推门而出。
院子里已经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得有手掌那么厚,不远处的树枝都被积雪压弯了,廊边也有雪花飘进来,在深色的地板上格外显眼。
青玉特意吩咐过,今日不必洒扫,定要让薛姝早起看到最完整的雪景,因此这会儿,女使们都在偏院里待着,院子里连一个多余的脚印都没有。
薛姝拢着暖和的大氅,小心翼翼地在院子里踩了一圈,在雪上留下一串脚印。
青玉心细,早早的就把防水的皮靴拿出来了,今日正好穿上,暖乎乎的,踩在雪里也不觉得脚冷。
随后她转过头,满意地看着自己踩出来的一串脚印。
前世在道观里,她也总爱在下雪的时候踩出一串脚印,且乐此不疲。
青玉站在廊下,等薛姝转够了,便伸手扶住她,道:“姑娘,奴婢已经吩咐下去了,叫她们不要打扫,等咱们赴宴回来,奴婢跟您一起堆雪人可好?”
薛姝失笑,点了点她的额头,道:“都好,只是今日你就别去了,还是留在家里吧。”
今日宴会的规模不小,女使小厮们照例是不能入场的。
现在外面又是冰天雪地的,薛姝才不忍心让青玉跟出去挨冻呢。
“放心吧,我与哥哥同去同回,湘儿也会在,你就在家待着,正好琢磨琢磨等我回来了,堆个什么样的雪人。”薛姝说着,抬手在青玉有些肉呼呼的脸颊上捏了一把。
软软弹弹的,手感真不错。
她好像理解薛琛为什么总爱跟自己的脸过不去了。
青玉想了想,道:“也好,那奴婢今日可要好好琢磨琢磨!”
薛姝笑道:“那我可就等着看了。”
青玉嘿嘿一笑,拉着薛姝回了温暖的卧房,开始给她梳妆。
雪天最配红衣,但是有这种想法的人太多了,每次一下雪,去赴宴的时候都是满眼的红,很容易落了俗套。
所以,青玉另辟蹊径,挑了一套群青色的衣裙出来。
薛姝本就肤白,这群青色很衬她,而且群青色也很鲜艳,并不必担心会被谁压下去。
广袖长裙,再配上飘逸的发式,真就像是九天仙子下凡。
“好啦!”青玉又给薛姝戴上一应配饰,这才拍了拍手,大功告成!
薛姝起身,走到等身的铜镜前转了一圈,腰间的玉佩顿时叮铃作响,声音清脆悦耳,十分动听。
但是当薛姝看到自己发间的那支步摇,小脸瞬间就耷拉下去了:“青玉,今日怎么要带步摇啊,万一起风了怎么办?不得被人笑死呀。”
这广袖配上步摇,飘逸是飘逸,但今日多是在室外活动,薛姝是真的害怕到时候万一起了风,被步摇啪啪抽脸。
真是想想都疼。
闻言,青玉思考了一会儿,便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脑袋:“是奴婢考虑不周,竟把这事儿忘了!”
说着,青玉拿起一支点翠钗,将那支步摇换了下来。
薛姝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不爱佩戴步摇,因为行动受限,长长的穗子更是会把微小的疏忽无限放大,甚至成为旁人眼中的笑柄。
虽然她礼仪周全,但她并不是喜欢闲着没事找事的人。
毕竟谁还没个疏忽的时候了呢。
薛姝又在镜前转了几圈,不禁感叹,她家青玉的眼光真是一绝。
不光能眼光独到地挑出群青之色,还能用玉石相配,心思实在精巧。
青玉在一旁估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将薛姝送到了大门口。
薛琛和景行都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看到薛姝今日的装扮,薛琛和景行皆是眼前一亮。
眼前少女笑意妍妍,明眸善睐,一头长发半挽着,剩下的披散在身后,浓密乌黑的发间点缀着几支华美珠钗,珠宝光彩夺目,却也没有压过少女半分风华。
她身穿一袭群青色长裙,裙摆层层叠叠地迤逦在脚边,外头披着月白色的狐裘大氅,通身贵气,简直叫人有些不敢直视。
薛姝在门口环顾一圈,没有见到薛瑶的身影,不由得有些惊讶。
她前两天是开口禁了薛瑶的足来着,但是今日永嘉郡主设宴招待全城年轻男女,薛瑶竟然没想办法溜出来?
怎么变得这么老实了?
“怎么?”薛琛也顺着她的目光在门口看了一圈。
“……”薛姝像是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抬步走到马车边上,踩着脚凳上了马车,“快走吧,冷死了。”
薛琛和景行也先后上了车,待马车缓缓启动,青玉才跺了跺有些冻僵了的脚,转身快步回了棠梨居。
马车里已经烧起了暖炉,暖和极了,薛姝松了口气,将怀里的手炉随手搁到一边,打了个哈欠。
“昨晚没睡好?”薛琛一边说着,一边倒了一盏浓茶,“喝点。”
薛姝嫌弃地看了一眼那绿的发黑的茶汤,到底是没伸手:“还是哥哥你自己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