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宫里传来了大消息。
皇帝下了圣旨,褫夺昌盛侯府侯爵之位,收回侯府,府中库房一应赏赐之物皆归于国库,限令盛家全家五日之内搬离侯府。
消息一出,满城震惊。
人人都知道这侯爵之位摇摇欲坠,而当它真正砰然落地的时候,众人依旧是忍不住心惊。
心惊之余,也不禁感叹当今陛下的雷霆手段。
那可是侯府啊!
从古至今,为何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拼了命也要争个爵位?
因为爵位代表着家族昌盛以及子孙后代的荣华富贵。
大梁历史悠长,回顾史书不难发现,大多有爵之家的没落,是因为家中人丁稀薄,家里绝了后,这爵位自然就传不下去了。
剩下那么一小部分,就是因为犯下重罪,比如逼宫造反,或者是做了什么天理难容之事才丢了爵位。
像昌盛侯家里这样,因为退婚而把自家爵位弄丢的,还真是大梁头一份。
当然,明眼人都知道退婚只是个借口,侯府倾覆,实际上还是因为昌盛侯府子孙不肖。
这件事情,也在京城众多豪门心上敲了一记警钟——看,侯府都能说废就废,那些家里头有纨绔子弟的,可得掂量掂量自家的分量,否则明天就不知道看谁家热闹了。
消息一传入棠梨居,薛姝马上就带着青玉去了听竹苑凑热闹,众人围炉煮茶,十分惬意闲适。
出了这等大事,薛琛和景行定然是要说上两句的,薛姝自然也想听听,这未来的状元和探花会对此事有何见解。
“依我看,陛下出手如此迅速,也是害怕薛相这边再出什么事,”景行说着,目光若有若无地看向薛姝,“毕竟听闻这些日子以来,镇北侯府对薛相的态度大有转变。镇北侯在朝堂上一改对薛相的维护,反而开始与其针锋相对,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镇北侯府的态度转变,始于薛姝被掌掴,薛陆氏携子女回归侯府之事。
在此事发生之前,镇北侯在朝堂之上可没少维护薛岳。
薛岳本来跟右相不合,而只要有镇北侯在,那必然是由镇北侯去跟右相斗法,薛岳只需要作壁上观就行了。
现在倒好,镇北侯甚至比右相还暴躁,一有不爽直接开骂,活生生的六亲不认,那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现在右相都不怎么说话了。
有侯爷和右相领头,众人纷纷跟风,如今的薛岳在朝堂上可谓是举步维艰,威望更是一落千丈,简直令人叹息。
薛琛也点头,叹道:“是啊,若是父亲再做出什么惹得侯府不快的事情,恐怕这个左相的位子也要动一动了。”
薛琛的语气云淡风轻的,仿佛不是在说自家事。
毕竟薛岳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薛琛能有今日的学识和见识,靠的是自己的天赋,也是薛陆氏和侯府对他不计成本的栽培,至于薛岳?
也不过就是看在他是薛家独苗的份上,对他多上了几分心而已。
当然,仅限于几句嘘寒问暖,该做的事那是一件都没做过。
“镇北侯府世代戍守北疆,护边境和平,劳苦功高,又从不居功自傲,陛下对其自然更加倚重。而薛相……实话说,朝中比他强的人也不是没有,若要二者选一,陛下肯定会选镇北侯。”景行道,“听说今年边境安稳,镇北侯胞弟递了帖子,说今年想携家眷回京过年?”
薛琛微微点头,说起这事儿还有些想笑:“是啊,二舅舅好几年没回京了,这不,一听说这丫头终于愿意跟侯府亲近,连夜率兵扫荡了北疆好几个部落,这才跟陛下递了帖子说要回来呢。
唉,大舅舅都高兴疯了。”
能不高兴吗,跟自己疏远了十好几年的外甥女终于愿意重新亲近,而那远在边疆数年的胞弟也递了帖子要回京,今年的镇北侯府可谓是双喜临门。
前几日镇北侯夫人登门还特意说了,要薛陆氏带着他们回去过年,一家子好好热闹热闹呢。
薛姝正忙着跟青玉翻花绳,听自家哥哥突然说起自己,便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道:“那我干脆搬去侯府住好了,到时候就让哥哥你一心一意只对二妹妹好,二妹妹才得高兴疯了呢。”
什么叫引火烧身?
这就是。
薛琛果断闭了嘴。
景行轻笑一声,揶揄道:“我倒是极少见你不敢说话的样子。”
薛琛瞪了他一眼。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
主仆二人翻花绳玩得不亦乐乎,景行和薛琛就靠在一旁静静看着她们,一时间,只有一旁的炭火时不时发出几声细微的声响。
终于,花绳翻到了尽头,薛姝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最后果断转头,道:“哥哥,我要吃烤橘子。”
“……给你烤。”薛琛认命般地起身去拿橘子。
他不习惯使唤人,因此这听竹苑中,除了门口看门的,还有负责洒扫的女使之外,便没有可供使唤的人了。
今日薛姝过来,他还叫所有的下人都回了偏院,所以要干什么,只能自己来。
青玉拆了绳子之后,便起身执起茶壶,给薛姝倒了一盏热茶:“姑娘,明日可就冬至啦,咱们是中午吃涮锅还是晚上吃?”
她都已经馋了好几天了,每天晚上做梦都是在铜锅沸水里翻腾的肉片,口水都不知道淹了几个枕头了。
明日冬至啊。
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重生回来两个月了。
短短两个月,似乎就抚平了她前世大半辈子的伤痛。
薛姝一时间有些感慨,不过这种感慨终究是没能抵得过涮锅的诱惑:“那就中午吧,如何?”
景行点点头,道:“薛姑娘尽管安排就是了。”
“食材可都准备好了?”
青玉点点头,一脸骄傲地道:“姑娘你就放心吧!奴婢几日前就跟樊楼联系好了,只要今天过去拿就是了!”
在吃这方面,青玉就没懈怠过。
闻言,薛姝也点了点头,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道:“不如咱们现在就去吧,顺便再看看樊楼有没有上什么新菜色,我可好久没有去了。”
越临近冬日,天空越是一片灰蒙蒙,就算早上是晴天,过了中午也会阴沉一片。
这会儿倒是难得能见到太阳的时候,正适合出行。
“好呀好呀!”
于是青玉便手脚利落地站了起来,转身去拿大氅,薛姝则看向景行,道:“景公子,一起去吧?”
景行笑着点头。
当薛琛拿着一篮橘子,刚走出阴冷的库房时,便见着三人有说有笑地从他眼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