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姝一走,前厅的好戏才正式开场。
先是薛陆氏劈头盖脸地骂了他一顿,然后薛琛赶来,也不管什么文人风骨不风骨的了,二话不说就一拳头砸在了逍遥郡王脸上。
薛琛虽是读书人,但平日里也常舞剑健体,虽然比不上陆应淮,但也算是文武双全了,他这一拳头也没留情,直接就把逍遥郡王打得是眼冒金星,坐地上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逍遥郡王还没来得及骂人,侯府的一大家子就火急火燎地杀过来了。
镇北侯夫人拔剑就要砍人,结果被陆应澈死死拉住,最后镇北侯上前,提着逍遥郡王的后领子就把人提走,进宫面见陛下去了。
镇北侯动不动就把事情捅到皇帝面前,可不是故意要给皇帝找麻烦,更不是旁人猜测的所谓“恃宠而骄”。
镇北侯所为,其实是在保护逍遥郡王。
否则,这堂堂郡王早就成了镇北侯夫人的剑下亡魂了。
虽然镇北侯也很想砍人,但逍遥郡王毕竟是皇帝的亲侄儿,他觉得,还是由皇帝亲自处置更合适一些。
“嫂嫂,麻烦你,从侯府给我拨些人,以后就叫他们在二门上守着。”薛陆氏刚刚骂过一通,心里没那么气闷了,脑子一动就明白了此事的重点在哪。
一般来说,府邸之中除了在各个大门侧门边上值守着的家丁护卫之外,二门上也应该有人值守。
而且,由于后院居住的都是女眷,所以二门上值守的人十分重要,起码应该知道什么人能进去,什么人不能进去。
今日,短短一会儿的功夫,便有两个人冲过二门,准确无误地直奔棠梨居而去,若是说没人给他们行了方便,薛陆氏是绝对不会信的。
镇北侯夫人点点头,看了陆应渊一眼,他便会意,转身回去点人了。
这时,胡四等人低着头,灰溜溜地过来了。
青玉回去安顿好薛姝之后,就把他们赶了出来,说棠梨居不会再留他们,叫他们快快离开。
陆应淮神色淡漠地瞥了他们一眼,薄唇轻启:“三十鞭。”
一听这话,胡四等精壮汉子顿时腿软,本想为自己辩驳几句,但是对上陆应淮的眼神,便只有跪下磕头的份了。
侯府的鞭子上都是带着倒刺的,一鞭下去能带下一块肉,若是犯的错过重,甚至还会浸上盐水再抽,那可真是叫人生不如死。
一想到自己回去要面临的境地,哪怕是身材高大的汉子们也身体发抖。
——
棠梨居。
薛姝一回来,便叫人把楚楚和她的女使丢去了前厅,又派人好好把柴房彻底清扫了一遍,这才算完。
青玉沏了一盏静心安神的清茶过来,道:“姑娘,有夫人为您出气,这次逍遥郡王一定讨不了好!”
平时薛姝总是心绪平静,青玉就在一边咋咋呼呼的,而薛姝心情不好时,青玉便会老实许多,绝对乱吵乱叫,给主子添堵。
薛姝点点头,将茶盏捂在手里,没吭气。
青玉将满院子的女使都遣了出去,自己就蹲在薛姝脚边,轻声道:“姑娘,今日一事着实吓人,趁这事情没有传出去,姑娘……该早做决断。”
纵然她们棠梨居是铁桶一块,绝对不会有人泄露半句,但是今天有太多人看着逍遥郡王入了薛府,后院中又还有薛岳的人,所以这件事情,早晚都是会传出去的。
而事情一旦传出去,便没人会知道会被传得有多难听。
就算什么也没发生,也总会有一些心思肮脏龌龊的人非要编排些什么出来,三人成虎,不是真的也传成真的了,到时候薛姝声誉受损,后果……
所以,若是姑娘还想要博一门好亲事,就应该趁着如今外人还不明情况,也还没有难听的话传出来的时候,及早叫侯府出面开始相看。
若是姑娘决意终生不嫁,那这件事儿对她的影响也就不大了,只需要把耳朵堵起来,外面说什么都尽管听不到就是了。
怕就怕,她左右摇摆,犹豫不定,最后把路走死了。
薛姝皱了皱眉,心中实在是纠结。
她是不想嫁人的,但是她也害怕薛陆氏会为她担心。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薛姝叹了口气,拍了拍青玉的脑袋。
她现在跟前世可不一样了,就算真的嫁不出去,她手里至少还有一座宅子,再加上薛陆氏给她的产业,也足以平安和乐地过完她这一辈子了。
再差,也不可能比前世更差。
那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青玉也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总归姑娘手上还有两座宅子,还有哥哥可以依靠,日后就算是不嫁人,也能平安喜乐,也不是说非得嫁人不可。
——
在逍遥郡王被人一拳打倒在地的时候,在楚楚狼狈地被人推搡进了前厅的时候,同在京城,慈幼局后院,突然有个少年剧烈地咳嗽起来。
少年咳得撕心裂肺,满脸通红,额上青筋直跳,一副随时都要咳死过去的模样。
“魏先生!魏先生!”后院的孩子们都是些肢体不全的,他们行动不便,遇着急事儿就只能大喊,“遥星又开始咳嗽啦——!”
祝遥星,是大概半个月之前,被魏楠从外面捡回来的。
他双腿残疾,不能行走,性子也阴沉,不爱与人交谈,在慈幼局里,他是最不合群的一个。
这几日,他突然开始频繁的咳嗽起来。
魏楠便找来赤脚大夫为他看诊,最后大夫也没看出他有什么病,连风寒都没染,除了腿脚残缺,身体健康得很。
最后,祝遥星只说自己嗓子痒,赤脚大夫顺坡下驴,说可能是屋里空气不流通造成的,叫他们勤开窗户,多喝热水就行了。
这赤脚大夫是附近唯一一个肯愿意上门给他们看诊的,对于他的话,魏楠无有不信,既然人家说让勤通风,他们便老老实实照做了。
魏楠急匆匆地从前院赶来,将窗户打开,等他咳嗽稍缓,又赶紧把窗户关上,只留下一道缝。
屋子里不光他一个孩子,其中不乏一些体弱的,若总是开窗,反而会害了那些体弱的孩子。
魏楠坐在他身边给他顺着气,见他逐渐缓和下来,这才放了心:“孩子,要不你搬去前院与我同住吧,我也好随时照顾你。”
祝遥星摇了摇头,他刚咳过,声音有些嘶哑,不太好听:“不劳烦先生了,我腿脚残缺,也不想去前厅,万一吓着了贵人们就不好了。”
听他这么说,魏楠心里发疼,有心想哄他两句,但终究也只是张了张嘴,话没说出口。
祝遥星不是腿上有残疾,他是根本就没有腿,裤管空荡荡的,连魏楠初次见他时都被吓了一跳,不敢靠近,更别说是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