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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没事?”

“你看起来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正在原地活动着胳膊腿儿的道格拉斯满脸怀疑地看向阿蒙:“……那您为什么刚才一脸严肃?”

吓得他都有点眼花,总觉得眼前的阿蒙身影有点模糊,就像上辈子散光不戴眼镜看车尾灯似的,偶尔能看到影影绰绰的重影。

他抬起手揉了揉右眼眶,眯起眼再看,感觉好多了。

大概是晋升后灵性溢出带来的小问题吧。

阿蒙单手托着下巴,一边观察他的举动,一边笑眯眯回答:“吓你的。”

没有选择偷窃道格拉斯的想法或记忆,此刻的阿蒙,水晶镜片后的漆黑眼眸中隐约流淌着金色光芒,使用的仅仅是序列九级别“观众”的对情绪的敏锐感知和准确解读能力。

祂已经问过前者晋升时场景,得到的回答是,有听到听不懂的模糊话语,有看到一个奇怪的深红色星球。

这都是晋升中受到高序列影响的典型症状,前者或许源自那位更古老的“诡秘”,后者则让阿蒙联想起了自己的老同事。

虽然现今“门”途径唯一性和至少一份序列一特性已经归属于“愚者”先生,但后者刚刚完成聚合就陷入沉睡,没有时间切实地去消化其中精神烙印,因此“门”途径晋升中看到的幻像仍有一定概率来自于曾经执掌途径的伯特利.亚伯拉罕。

那深红色的星球,阿蒙有印象,是伯特利曾经晋升仪式的一部分。

本体这次去到星空,大概也会就近观察那九个坐标中的一两个,视情况来建立安全屋吧?

在初步确认道格拉斯所言为实话后,阿蒙就放弃了深入探求,转而进入长期观察状态。

全部唯一性和序列一特性已经聚集的情况下,被称作“天尊”的那一位恐怕连分给阿蒙的注意力都很少,更遑论在祂眼中尘埃都算不上的序列七。当然,或深或浅,祂和他都会受到那一位潜移默化的影响,但对阿蒙而言,只要排除自己更进一步遭到侵蚀的可能性,剩下的风险完全可以接受。

自认为被戏弄了一通的道格拉斯无话可说,默默转过身不看祂,抬手打了个响指。

赤红焰流交织着银白的细小电弧一闪而过,气流旋动着在控制下化作微型的龙卷,空气与光线扭曲着遮盖金壁辉煌的朝圣画作,足够使人头晕目眩的巨响如同雷声般炸响在耳畔,浓厚的雾气附带了让人失去方向感的负面效果……那些原本只有街头表演水准的戏法,在晋升之后终于有了及格线以上的杀伤力——当然,这种杀伤是针对普通人而言。

真是一条缺乏战斗能力的途径啊……道格拉斯一边克制着自己的失望情绪,一边反手拿出了仪式银匕将尖端抵在心口处向内推送,同时发动“开门”这个在序列七阶段产生了些许质变的能力。

匕首那近四寸长的刃部眨眼间完全没入他的胸口,但别说受伤,就连衣服都没有被划破半分。

以前那凭借“灵界”特殊性而实现的“穿墙”和“开门”,并不是干涉现实中的物质本身,而是让“学徒”自身以巧妙的方式绕过了限制。

而在序列七的阶段,这两个能力实现了初步的统一和增强。

同样是借助“灵界”的力量,现在他可以像这样“虚化”现实中的物品,或是在障碍上打开可供窥探和多人穿过的“门扉”。

如果要询问原理,道格拉斯认为这是令现实与灵界短暂重叠或者说相互替换而产生的结果,继续晋升,就会发展成完整的“灵界穿梭”和目前只在资料中见过描述的、半神层次的“放逐”、“隐藏空间”等能力。

虽然这条途径的最大跃升发生在序列六层次,但序列七已经足够道格拉斯真正将自己和普通人区别开来——只要熟练了“开门”,他甚至可以无视对中低序列非凡者威胁最大的子弹和小口径炮弹,或者无视常规意义的防御,直接将手或武器“放”进敌人体内攻击心脏或其他重要器官。

也就是所谓的“百分百免疫物理伤害”和“造成百分百真实伤害”。

因此,他很好奇这份力量应用在非凡者身上的效果——由于自身强大的灵性与灵体,非凡者的肉体无疑算作有强大神秘学保护的障碍,不一定能够这么轻易地穿透。

他把匕首从身上“拔”出来,对着房间角落的阴影说话:“阿芙拉,进来一下。”

两三秒的安静后,阴影无声无息地扭动着向上拱起,灰发紫眼的“隐修士”仅把脑袋部分探出阴影,静静仰视着他。

道格拉斯嘴角抽动,借助同样能触碰阴影的“蠕动的饥饿”弯下腰一把把阿芙拉.迪兹娅从地里薅了出来,动作熟练如同老农从田里拔出萝卜。

“我想测试晋升之后的能力,麻烦你帮个忙。”他这么说着,还习惯性地给人掸了掸黑袍边并不存在的灰尘,“不要藏在阴影里,用肉身配合……然后,如实把感觉告诉我。”

“好。”阿芙拉点点头,驱散了原本会覆盖在关键部位以保护自身安全的阴影,未做防护地站在道格拉斯面前。

后者将左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先是收紧手指感受着所触碰到的材质以及目标的厚度,随后渐渐放松下来,手掌和五指几乎没有用力地贴着阿芙拉那身有些陈旧的短斗篷。

伴随着微不可见的闪烁在指间的荧蓝微芒,他的手指瞬间穿过不算太厚的斗篷和衣料,触碰到了少女光洁的肌肤,然后,继续向下,“穿透”了皮肤与血肉。

——他将自己的手掌“嵌”进了阿芙拉的肩膀中。

刹那间,“占星人”和“隐修士”脸上同时浮现出了极为古怪的表情。

那并非疼痛,更不是通常意义上的触觉或任何实质性器官所能反馈的神经信号,而是一种自灵性深处涌起的不容忽视的错位感。

如果非要道格拉斯来描述的话,是那种长时间凝视镜子,直到镜中自己的面容变得越来越陌生时,头皮微微发麻发刺,浑身不舒服的感觉。

略作停顿以压下少许不适,他示意阿芙拉原地不动,自己以一个极其缓慢的速度,让两人间的距离逐步缩短、彼此“重叠”的身体面积不断加大。

最初可以上下左右随意移动的手掌,随着两人互相“重叠”的面积和部位越来越靠近躯干和头部,每再挪动一寸距离都变得像是翻越山峦般足以令人筋疲力尽——对双方而言,都是如此。

他们已经“贴近”到了一个超出常识的距离,剪影如同一个伸展着多条肢体的巨大古怪的连体婴儿。阿芙拉额头遍布汗珠,垂下的眼睫微微颤动,低声开口:“疼……”

并非身体,而是精神上的。不清楚是从哪个时刻起在大脑皮层上弹跳的轻微针刺感逐渐加剧,直到尖锐如冰锥刺入眼眶搅动脑浆。

道格拉斯没有说话,只是一步步向后退,直到两人完全“分开”。

他腰背微弓,单手捂住鼻端,指缝间沾染着略显浑浊的血色,眼眶中也遍布着血丝,被汗浸透的衣服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余痛在头颅中如同回声般激荡,道格拉斯艰难地从中挤出一块地方用于思考:

这样的疼痛“精神穿刺”等直接作用于灵体的能力所造成的。看起来,在保护灵体的躯体上“开门”等同与对方直接进行一次灵体对撞,序列更高或灵体具备加强的一方将占据优势!

七八秒过后,渐渐习惯痛楚的道格拉斯直起身体擦去鼻端血迹,又详细地问了问阿芙拉在这个过程中的感觉,然后沉默了几秒:“你是很能忍痛的类型?”

他早就开始疼了,但看阿芙拉不出声,还以为是自己作为能力发动者才有反应,没想到她只是忍着,直到怕再进一步会晕过去无法继续“如实”反馈才开口……

阿芙拉表示:“每次听主的声音,都会痛,就习惯了。”

……原来如此。道格拉斯嗯了一声,不作评价,再次将手“放”进阿芙拉肩膀内。

原本是没有任何触感的,手“放”在阿芙拉的身体里,和放在空气里没有什么区别。可是随着道格拉斯尝试用更细腻的方法操作能力,手指能感受到与自身类似的体温,能感受到些许的粘滞和阻力,能感受到湿乎乎的触感。

小幅度地移动着手指,他最终触碰到了肩胛骨的上缘,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那片大致为三角形的扁骨。

刚才的实验中,他根据自身感受和灵性直觉搞懂了大致规律:包含胸腔和腹腔在内的躯干和大脑附近的头部算“重点区域”,而其余躯体末端乃至五官则是安全范畴,只是简单的穿过不会让灵体受到冲击。

先前他的手指貌似穿过阿芙拉身体,但实际接触的只是灵体而不是肉身;眼下,他却有了切实的触感,脑海中油然而生如果就这样继续用力,就能将那片骨头连血带肉硬生生从对方身上扯出来的直觉。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意图,阿芙拉的表情也变得认真,危机预感让她紧绷起后背肌肉,那被苍白面颊衬得格外鲜红的嘴唇抿起,做好了承受痛苦的准备。

你那是什么表情……从灵性直觉方面确认过后果后,道格拉斯干脆地将手抽了出来,手掌干燥,其中空无一物。

他又不是真的喜欢血肉横飞、人体烟花的“真实造物主”信徒。

“我这周五再来。”

道格拉斯平静吩咐道:“帮我按途径分类当前保管的所有神秘学资料,重点是‘罪犯’和‘战士’途径……哦,还有历史方面的记载,按顺序整理好。最后给我目录就可以。”

“好。”得到指令,原本还在琢磨神使为什么没有动手的阿芙拉迅速抛却疑惑,认真应下。

确认她已经通过阴影离开后,道格拉斯转身向一直未曾离开的阿蒙询问道:“您知道怎么增强灵体吗?除了服食多份魔药和提升序列以外的方法。”

“你不是已经听到了吗?”后者懒洋洋地回答,“如果不想听祂唠叨,可以在短时间内反复透支灵性。”

透支灵性……这会加重失控的风险,但也比去听邪神呓语安全可控得多。看来锻炼灵体和锻炼肉体一样,需要不断濒临极限突破极限才行。

不论是锻炼的方式还是采用这种攻击本身都具备相当大的弊端。灵体在一定意义上是所有力量的核心——精神体的外在体现,但并非无坚不摧,受到严重创伤时轻则变成植物人,重则引起连锁反应导致肉身崩溃死亡,道格拉斯相信不会有多少“占星人”将其当作常规攻击手段。

或者说大部分“占星人”应该都会避免正面战斗,他就不一样了,那是正面战斗撵着他跑。

哪怕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也无所谓,他必须获得在正面战场上立足的能力。

强忍住打哈欠的冲动跟阿蒙告别后,道格拉斯用压箱底的一丢丢灵性“传送”回家,把自己直接丢到了卧室床上。

晋升本就是消耗体力的事情,以超出寻常程度的精细尝试了各种能力后,他早就濒临灵性透支的边缘,几乎是脑袋刚挨上枕头就昏睡过去,直到第二天被生物钟早早唤醒。

昏昏沉沉地洗漱一通,照样把维瑞蒂送去学校,道格拉斯转头搭上蒸汽地铁,又换乘几次公共马车和出租马车,最终抵达了安缇娜和安托尼亚姐弟俩的住处。

眼前的建筑比起独栋房屋或别墅,更像是小型的庄园,有着装修风格十分古典、高墙窄窗的三层主楼和绿树如茵花开似锦的庭园、在这个时代造价昂贵的温室大棚、马厩等附属建筑。

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个春末夏初万物萌生的季节,庄园附近却异常安静,听不到半点虫吟鸟鸣。加之此地已经是西区的市郊,人烟稀少、远离其他建筑的偏僻位置让整栋宅邸的氛围沉闷压抑了不少。

绕着约莫五米多高、顶端树立着向外倾斜的尖刺栅栏的围墙,道格拉斯来到一扇敞开时足以让两架马车并列通过的铁艺大门前,拉动门铃唤来了看门人。

来者是个身穿正装的中年男子,看起来文质彬彬,不像是会从事这份职业的人。道格拉斯掩藏起些许疑惑,摸出一枚金属制的“生命圣辉”胸章表明身份:“早上好,先生。我是赛恩斯先生的同事,来拜访他,不过没有预约过,烦请帮忙通告一声。”

中年男子只是看了一眼胸章便和蔼点头:“明白了,先生,但恕我失礼,进门前需要您留下血液样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