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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第四个房间时,道格拉斯首先注意到的是内部极其华贵气派的装潢。浅色壁纸上以大团簇拥的花卉图案作为点缀,兼具了素雅和丰富的视觉感受。

此时几人身处一套面积甚大的套间,面前是起居室,尽头则是一道连接着卧房的走廊。

起居室的家具布置大量采用暗红色调的桃花心木和纹理独特深沉的紫杉木材,作为支撑的四足有着繁复的雕刻。半狮半鹰的猛兽恭顺地承托着座椅,天鹅修长优美的颈部撑起扶手,椅背上对称雕刻的月桂与棕榈叶簇拥着一个盾状的贵族徽记,主体为齿轮与链条构成的大写字母“G”,由两杆交叉摆放的火枪承托,这两者都被一个青铜铸造的等边三角形框住,外围有着装饰性的飘逸缎带。

这些雕刻之上都有大片黄金点缀,猛兽和动物的眼珠部分则闪烁着珠母五彩斑斓的耀白光辉,令人感到物理意义上的“眼前一亮”。

好土豪,好喜欢……人对闪闪发亮的贵金属是不可能有抵抗力的!要不是眼下状况太过奇怪,道格拉斯可能会忍不住去抠一下椅子腿什么的。

现在他比一把餐椅高不了多少,身高凭空消失了大几十厘米。道格拉斯低头看了看自己缩小了好几圈的双手,掌心的茧子被软嫩皮肤取代,这让他有一瞬间怀疑这个房间是罗塞尔在玩儿“死亡小学生”的梗。

说不定尽头的卧房里正躺着个死者罗塞尔,静候大家破解他的死亡之谜。

而自己身上发生如此明显的变化,道格拉斯却对这种变化的过程完全没有印象。他心念一动,利用“掌握冰霜”的能力和自身的类法术,凝聚出了一块光滑的冰霜镜面,借助反光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也就是十岁出头的年纪,虎头虎脑的。

同样察觉到异常的凡娜,几乎第一时间就凑到了道格拉斯身边,皱着眉头打量冰霜镜面中自己的映像。

她的外貌也明显向着孩提时代转变,脸颊甚至有些婴儿肥,圆鼓鼓的十分可爱,让人很想伸手捏上一把。

捏一下好像也不是不行。

道格拉斯手刚抬起一半,凡娜就似有所感地回过头递来“你试试看”的警告眼神。

前者面不改色地做了个单臂大回环,以一种我不觉得尴尬就没有人会尴尬的态度两手合拢“啪嚓”一声按碎了冰霜镜面,镇定地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凡娜摇了摇头:“……也许这种变化并不是真实地发生在我们身上,也不是时间的倒退,而只是有些力量干扰了我们的判断。就像,就像一场大型的幻术。”

“幻术啊……”道格拉斯不置可否地嘟哝了一句。他和凡娜所处的途径都有着制作幻象迷惑敌人的能力,按理说在识别幻象这方面也有一定增益。

思索了片刻,道格拉斯驱使“蠕动的饥饿”切换灵魂,尝试激起能够增强自身、看破幻像的“晨曦之力”。淡淡的银白色辉芒照亮了他们的面孔,却并未让两人恢复原状。

不过,道格拉斯也认为自身并不是真的变小或者返老还童了。最好的证据就是他们身上的衣物,甚至以手套形式存在的“蠕动的饥饿”都配合地缩小了尺寸,完美贴合他们现在的体格。

如果说是时间倒退,衣服退化成一地蚕蛹或者棉线才是正常操作,“蠕动的饥饿”里说不定还能爬出一个前·极光会神使。

“想想之前那些房间里的罗塞尔,”他说,“他在不同房间的样子就像一个个从历史书里不同时段剪下来的剪影,有工匠,有军官……现在这个房间可能将同样的逻辑套用在了我们身上。”

第一个房间里是“发明”了塔罗牌的罗塞尔,第二个房间是制造蒸汽机的罗塞尔,第三个房间则是在北大陆四处征战的军官罗塞尔,通过要求是帮助对方攻下被旧贵族军队占领的堡垒。

顺带一提,由于道格拉斯占了“蠕动的饥饿”能开门能旅行的便宜,让精锐部队偷渡进堡垒实施了斩首战术,本该难度极高的第三个房间他们也顺利且快速地通过了。

现在他们的状态和“房间里的罗塞尔”有着微妙的相似之处,但仅凭这点相似,道格拉斯也无法判断和处理自身的变化。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存在感堪忧的安提哥努斯。

在离两人稍远的地方,面容原本就既苍老又青春的安提哥努斯依旧保持着沉默。

祂的体型同样变小,但外貌和气质却没有任何变化,也完全没有在为这种状况困扰的样子。

在道格拉斯看着祂的时候,祂也微微侧过头,回以无机质般平静冰冷的注视。

这让道格拉斯迅速收回了视线并暗中怀疑天使们是不是分为贫嘴的和没嘴的两类,前一类是阿蒙和梅迪奇,后一类就是乌洛琉斯和安提哥努斯。

默默腹诽了几句之后,他暂时放下脑中的疑问,开始和凡娜一起检查起居室试图寻找线索。

在道格拉斯看来,这个“罗塞尔宝藏”的真伪虽然还有待考证,但这种游戏关卡般的通关房间和以自身经历作为谜面和谜底的设置,确实是符合他认知中罗塞尔,或者说黄涛的行为逻辑的。

比起二手史料,亲笔写的一手日记无疑能更真实地反映出黄涛本人的性格。

可惜本世界的罗塞尔研究者挠破头也没能破解所谓的“密文”。

简而言之,黄涛是个爱好广泛、充满自信、敢于尝试的人,他对待这个世界时还会产生玩游戏一般的疏离感和审视感,这大概是他很多恶趣味,比如疯狂玩梗、自称凯撒大帝、先共和后复辟等等行为的根源所在。

像这样整个剧本杀一样的场地等着十三个人掉进来然后在每个房间被迫观看他的生平经历还要解密……

感觉跟罗塞尔称呼追随自己的手下为“天启四骑士”,然后告诉他们“想要宝藏吗?那就到迷雾海的尽头寻找吧!”是一样的性质。

从这种逻辑来猜测,没有头绪的时候先把房间搜一遍总归是没错的,这就像RpG游戏卡关了总要去和每个村民对下话顺便从人家箱子翻几枚金币,属于固定流程。

于是就在两人接近起居室尽头的走廊时,一道低沉的男性嗓音从深处的卧房里传来:“孩子们?过来吧,到了讲故事的时间了。”

“孩子们”……道格拉斯和凡娜停下手头的动作对视一眼,立刻经由这个特殊的称呼明确了房间的设置:

他们三个身体的缩小,大抵是为了对应历史上罗塞尔的三个子嗣,“夏尔”、“贝尔纳黛”、“博诺瓦”,接下来要以这个身份和罗塞尔交流,找到通关的方法。

黄涛啊黄涛,你就这么想给在座的诸位当爹是吗?道格拉斯一边回忆着罗塞尔日记中提到了三个孩子的部分,一边示意凡娜带头往前走,小声说道:“据说罗塞尔比较宠女儿……你,你要不撒个娇试试看?”

凡娜看了他一眼,又看了身边桃花心木做成的沉重餐椅一眼,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抡起椅子把他拍到墙上抠也抠不下来。

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突然要扮演小孩子,难免会有力不从心的感觉。

但她最终没有辜负自己完全消化过的“小丑”魔药。在几次尝试和调整后,凡娜下颌微扬,双唇轻抿,神情中带上了一种养尊处优的小孩子应有的矜重又烂漫的气质,走路姿势也模仿出克制的雀跃感,既有着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不再那么依赖父亲的骄傲,又明显对新的故事有着浓重向往,迫不及待想要听到。

被她的演技所震撼的道格拉斯忽然抬起手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不可避免地怀疑起之前凡娜自来熟的活泛性格是否也属于演技的一部分……

虽说他们两人满打满算也就认识了半个月,但身边人忽然换了副面貌性格、变得陌生这种事总是会激起人类的恐惧本能的。

不过现在纠结这个问题有些早了,道格拉斯还没忘记自己是被凡娜拖进所谓的“历史迷雾”才来到了莫名其妙的“罗塞尔宝藏”,目前相互合作的收益大于相互猜忌,所以他很快按捺住情绪,镇定地跟在凡娜身后,穿过拱形的门廊,进入了卧室。

以黄铜为支架、点缀有水晶珠串的枝型吊灯高高悬挂,被纯净的天然水晶折射出的暖色光线氤氲着照亮了房间。身披鲜红色祭被的罗塞尔正倚在被层层厚重床幔环绕的卧床边,手中捧着一本书册随意翻阅。

察觉到他们靠近,罗塞尔抬起头,视线在触及到走在前面的凡娜时有明显的停留。他稍微坐直了一些腾出位置,拍了拍床面,轻快地笑道:“过来吧,我的小公主,爸爸等你很久了。”

完全进入状态的凡娜脸上立刻绽放出笑意,快步走上前去坐到了罗塞尔身边,对着他手中那本书册探头探脑,坦然问道:“今天要讲什么故事呀?”

“今天啊,爸爸要讲的是一个非常非常遥远的故事——”

罗塞尔宠溺地弯下腰背让凡娜能够靠在自己身上看到书册上的内容,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还有两个“孩子”,便随意抬起头,蔚蓝的眼眸随意扫过道格拉斯和安提哥努斯,语气平平地对他们俩说:“都坐下吧,认真听。”

早就知道这货是个女儿控的道格拉斯点了点头,从梳妆台前搬来椅子做到罗塞尔右手边;安提哥努斯则直接坐在床尾处,没有靠近的意思,只是视线同样落在罗塞尔手中的书册上。

从道格拉斯的角度,已经能够看到书册上那一幅幅用线条和色块构成的简单画面,竟像是精心制作的绘本。

见“孩子们”纷纷坐好,罗塞尔便用手指着图案,绘声绘色地讲述起来:“很久很久以前,地上曾经有十个太阳……这十个太阳散发的光芒实在太过炽热,很快晒得人头晕眼花、干渴非常,连地上的庄稼树木都燃烧起来了……

“一个神官见此情景,便举行仪式恳求太阳远离大地回到恰当的位置。然而此处的人们一直将太阳视为神明侍奉,这种冒犯神明的举动使得神官被教会除名,他的妻子也收到牵连,两人只能回到乡下靠打猎种地为生。

“可阳光如此炽热,动物都躲藏了起来,植物也所剩无几,日子很快过不下去了。神官的妻子想起曾有人传说西南方的高山之上有着能够让人长生不老、成为天使的魔药。她想,只要喝下这种魔药,就可以远离干旱的大地去到天上生活,再也不用受苦受累了。

“于是妻子请求神官去寻找神奇的魔药。神官对自己连累了妻子很是愧疚,眼下有了弥补妻子的机会,他立刻启程……”

听了几句后,道格拉斯立刻分辨出这是一个以“嫦娥奔月”为主体的套皮异世界童话。

显然,罗塞尔和永恒烈阳教会的关系并不怎么融洽,虽然魔改了“后羿射日”的部分,但连给孩子讲故事都不忘暗损一把喜欢“赞美太阳”的永恒烈阳教会。

总之,变成了神官的后羿跨过燃烧着火焰的高山、渡过了连游鱼都会沉没的黑水、登上了长满稻谷的高山,向统治南方的美丽的女性神明求得了魔药。

结合西南方、高山上的稻谷和女性神明这几个关键词,道格拉斯有理由怀疑这里“西王母”的角色被罗塞尔塞给了“大地母神”。

绘本一页页翻动着,罗塞尔的讲述还在继续。

“女神听了神官的来意后,慷慨地将魔药赐予了他,神官便满足地踏上了归程。

“妻子见到神官带着魔药回到家,高兴的不得了,她迫不及待想要和丈夫一起离开苦难遍布的大地。可这时,教会忽然命令神官前往首都领受神启。虽然十个太阳令神官的日子也不好过,但他终究是信仰自己的神的,因此便奉命离开家中,前往首都。

“这下妻子不得不按耐焦躁的心情等待神官归来。可是十个太阳丝毫没有消失抑或是减弱光线的趋势,神官也久久未归,生活仍然艰难,妻子还要努力控制自己对于魔药的欲望。

“希望近在眼前,却无法获得,这样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对妻子而言都成为了一种折磨。

“终于,在又一个苦苦等待丈夫归家却只得到失望的夜晚,妻子再也无法忍耐了。

“她想,神官终究还是把神看得比自己这个凡人更重要,才会这么久都没有音信。她已经失去了继续等待的勇气,或者说,再等下去,她就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喝下魔药、背叛丈夫独自去到天上的勇气了。

“在漆黑夜幕的注视下,妻子将魔药一饮而尽……”

大片大片被涂黑以表明正处于夜晚的书页之上,手持着什么东西做出仰头动作的简笔小人位于画面中央最显眼的位置,她的头顶上方有着色彩斑澜的群星,和一轮被群星簇拥的红色满月。

罗塞尔的手指先是点在简笔小人的位置,然后贴着书页缓缓向上移动,直指红色满月,用一锤定音般的口吻说出了故事的结局:“最后,她真的到了天上,如她所愿的那样远离大地,远离太阳……也远离了她所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