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出来后,寇洪父子急忙迎了上去,恭敬地将他们师徒请到后面的大厅里。准备着丰盛筵宴的大厅,跟斋堂相比,又不一样了,但见:
帘幕高挂,屏围四绕,正中间,挂一幅寿山福海的大图;两壁厢,列四轴春夏秋冬之美景。龙文鼎内香烟袅袅,鹊尾炉里瑞云霭霭。看盘簇彩,宝妆花色色鲜明;排桌堆金,狮仙糖齐齐摆列。阶前鼓舞按宫商,堂上果肴铺锦绣。素汤斋饭甚清奇,醇酒香茶多美艳。虽然是百姓之家,却不亚王侯之宅。只听得一片欢声,真可谓情意浓浓。
唐僧与寇洪正相互客套着,家童巴斯进来禀报道:“老爷,除了比丘外,您请的客人都来了,这会正呆在天井那边。”
寇洪笑容满面地说:“有请!”
巴斯快步走回天井,将客人们请进大厅里。所谓的客人,无非就是左邻、右舍、姐夫、妹婿、妻弟、姨兄,以及那些平时与寇员外一起吃素的斋公、同堂念佛的善友们。
众人济济一堂,客客气气地向唐僧行着礼,然后叙位而坐。随即,厅外鼓瑟吹笙,厅内弦歌饮宴,着实热闹非凡。
过了这个村,没了这个店。八戒不仅自己准备山吃海喝一顿,还提醒沙僧道:“沙师弟,你这么大的一坨铁疙瘩,不用担心装不下,只管放开了肚子吃,离开了寇家,这么丰盛的饭菜恐怕是难得吃到了!”
沙僧笑着说:“二师兄,你这是什么话?再好的食物,吃饱就不能再吃了。路可以随你怎么走,肚子谁能私自做得了主?”
八戒:“你太不济事了!像我老猪,这一顿尽饱了吃,就算三天化不到斋,也不会饿。”
悟空听了,奉劝道:“呆子,铁砣说得对,别吃撑着了,今天还要赶路呢!”
中午时分,等唐僧念完揭斋经后,寇洪把素酒开樽,满斟一杯,双手捧着递向唐僧。
唐僧伸手止住,略带歉意地道:“不瞒老施主说,贫僧生来就吃素,还没有开过荤。”
寇洪满脸诚意地说:“弟子知道圣僧吃斋,不敢安排荤宴,连这酒都是素的,但饮无妨!”
唐僧:“酒为僧家第一戒,确实不敢喝!”
八戒听了,坦率地说:“师傅,我虽然持斋,但却没有断酒。”
悟空:“老孙酒量不大,喝不了一坛,但也没有戒酒。”
沙僧:“师傅,我也没有戒酒。”
唐僧:“既然这样,为师允许你们兄弟稍微喝点素酒,但绝不能醉酒误事。”
素酒下肚,众人开始大块朵颐。天竺人直接用手抓着吃,速度不算慢,但跟八戒比,根本不够看。八戒是一口一碗,不需片刻,早已经六七碗下肚了。虽然放下了饭碗,可八戒的那双长手依然忙个不停,将桌子上的面饼、米糕、多萨、甩饼、水果等食物,一边往口里塞着,一边满满地笼了两袖子,这才心满意足地跟着师傅起了身。
唐僧谢过寇洪,又谢了前来相送的众人,师徒四个一起走出寇府。只见虎座门楼前彩旗飘飘,铙钹齐鸣。恰在这时,两所伽蓝里的比丘终于赶了过来,寇洪冷笑道:“列位来得晚了,圣僧急着要走,等送了他们回来,再请你们用斋吧。”
比丘们面带愧色地让开道路,众人抬轿的抬轿,骑马的骑马,步行的步行,一起跟在寇府成员身后,送别唐僧师徒。
这一路鼓乐喧天、彩旗蔽日、人烟凑集、车马骈填的,吸引得满县城的百姓都出了家门,前来看热闹。人们议论纷纷,这个说赛过珠围翠绕,那个说不亚锦帐藏春,无不赞叹寇府的排场。
那一班比丘,演一套梵音;这一班乐人,吹一通俗曲,热热闹闹将唐僧师徒送到城外十里的长亭时,寇洪又下令设宴。擎杯把盏说了许多不舍的话后,唐僧恳切拜辞,寇洪这才与他们师徒依依惜别。望着圣僧远去的背影,寇洪放声大哭,正是:“有愿斋僧归妙觉,无缘得见佛如来。”
唐僧骑着白龙马,带着三个徒弟,出了十里长亭,朝着东土方向走了四五十里路,眼看着暮云渐起,就想着找个地方借宿。
可惜又走了老大的一段路,既不见一户人家,也不见一所伽蓝,唐僧无奈地说:“徒弟们,天晚了,找个平整的地方,把绳床拿出来,将就一晚吧。”
八戒挑着担,努着嘴道:“放了现成茶饭不吃,清凉瓦屋不住,非要急着赶路,像是急着去投胎似的!现在天晚了,在这野外露宿,要是突然下雨,看你怎么办?”
唐僧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忿恨地说:“造孽的畜生,又来报怨了。常言道:‘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等回到大唐,我奏过陛下,那御厨里的饭菜,任你吃个几年,撑死你这个孽畜,让你做个饱死鬼好了!”
八戒见唐僧上火了,不敢回嘴,只得私下里自已笑笑。
悟空看了看天色,纵身云中,手搭凉棚,举目遥观,只见前方的大路边有几间房舍。
返回地面后,悟空手指前方,温和地说:“师傅,今晚不适合露宿,趁着天还没黑,再赶一段路吧,前面就有房舍,我们还是去那里安歇的好。”
唐僧点头道:“那好吧。”
师徒四个紧赶慢赶,太阳落山之前,终于看到了一座倒塌的牌坊,上面还留着块旧匾,满是飞尘的匾额虽然早已掉漆变色,但依稀可以看出,上面写的是——华光行院。
唐僧赶紧下了马,朝着牌坊合掌施礼后,肯定地说:“华光菩萨,原本是雷音宝刹里面的一盏佛灯,聆听了成千上万年的佛法后,领悟了神通。因为剿除毒火鬼王,被降职为五显灵官。这里既然有华光菩萨的匾额,那就应该有供奉这位菩萨的庙祝。”
沙僧不解地问:“师傅,剿除毒火鬼王,应该有功嘛,怎么反而被降职了呢?”
唐僧扫了悟空一眼,不容置疑地道:“悟静,既然皈依了佛门,那就必须有慈悲为怀的精神。”
悟空却不以为然地说:“师傅,如果华光菩萨就是五显灵官马王爷马胜的话,那这行院里肯定没有庙祝。”
师徒四个绕过牌坊,走进行院一看,果不其然,里面廊房破损,墙壁坍塌,除了丛生的杂草,根本就没有人烟踪迹。
唐僧转身刚想要走,哪知天有不测风云,突然间,黑云席卷而来,随着一声巨雷猛地炸响,豆大的雨点不断落在师徒四个的脸上,转眼已是大雨淋漓。八戒护着唐僧,沙僧去挑担子,悟空赶紧把白龙马牵了进来,各自在这荒废的行院里找了个能避雨的地方呆着。
雨越下越大,八戒不开口,唐僧也不敢说话,生怕惊动了暗处藏着的妖邪,惹来麻烦。师兄弟三个,坐的坐,站的站,守着唐僧一夜没能合眼,哪知却是:泰极还生否,乐处又逢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