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边想着这些,边拖着沉重的步子走着,他眼神迷离,面无人色,正像一名被击败的战士。诸葛健也垂头丧气地跟随其后。
他们已走到森林的中央了。突然,两人的背后传来一阵摩托车引擎的响声,但心境灰暗的宋云和诸葛健并未发觉。直到声音很近了,两人才幡然醒悟,他们快速地跳到小道的旁边。
两人想让摩托车穿过这条小径,可是,摩托车在他们的身边停住了。驾驶车子的人把脚放了下来,回头对隐身在树丛里的宋云和诸葛健二人说道:
“嗨!咱们又遇上了……可我要回去了……”
两人听到了一个陌生人的声音,只好站起身来。原来驾驶摩托车的人正是几天前遇上的国军军医中校。
宋云躲在树丛后面探出头来偷看时,才注意到这位国军中校军医。“他不应当认识我呀,而且他与农夫谈话时,说得一口通畅的E语。可现在,和我们打招呼,国语说得也一样好……”
宋云正在猜测中校军医到底是E国人还是北国人时,对方已友善地开口搭讪了:
“你们很吃惊是吧。不过,我早就看见你们几天前躲在树后偷听我了,嗯,不就是在那棵树后嘛!
“我向农夫问路时,你们恰好在树下歇息,对吗?……你们一共是两个人,哦,他就是另一个吧!”
军医用拇指和食指推了一下眼镜,然后下巴努向站在一边的诸葛健。
诸葛健刚才就盯着中校的面孔,内心波涛澎湃:“嗯,太像了……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嘛!”
他在心里把庄园里那个E军中校和这位军医的样貌比较了一下,结果两人真的是一模一样,挺拔的身板、红色的马靴、夹鼻式的眼镜……他们确系一人。
诸葛健盯着军医出神时,对方就用下巴指向他。这时,军医恰好把脸转过来正对着他。
可他的唇边并没有痣。
“这么说,他们不是一个人?可这身体、面貌……实在教人不敢相信……”
诸葛健的心理活动,军医并不知晓,他从摩托车上下来,转回头来看着坐在摩托车后面座位上的男子。
这是一个E国士兵,双手被捆在身后,腰也被绑在后面的座位上。
“他是我抓的俘虏。”
军医用不屑的目光投向士兵,脸上浮起一丝得意的神情。他一面解开E国士兵身上的绳子,一面笑着对宋云和诸葛健说道:
“我早就知道你们两个人是国军士兵,我也知道你们为何要乔装改扮成农夫。你们刚才从庄园出来,是这样吗?你们也许还不知道庄园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并且也不明白E军撤走的原因,所以,我就抓住了他……”
军医用下巴指指E国士兵,又说:
“然后我就过来找你们,我要让他告诉你们,你们所有不知道的事情……”
军医转脸朝向士兵,用E语说:
“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就像你告诉过我的那样,如有隐瞒或者谎言,我会立刻知道的。你要坦白地说,把你看到的所有事情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千万不能撒谎,懂吗?”
“好的,我可以发誓,我说的话全部都会是真的。”
这名E国兵手捧心口,表情严肃,以示他的诚恳。
这个E国兵三十岁左右,表面上看,他是个诚实农夫一样的人,好像根本不会说谎。
他所说的E语带有浓厚的方言,因此,即使是E国留学的宋云也不能完全抓住他的陈述要领。
但他专心致志地倾听着,并且向不会E语的诸葛健解释、翻译。那士兵说道:
“E国军队在庄园枪毙犯人时,我是五个枪手中的一个。”
“那……你就是枪杀那两个老人和年轻夫人的枪手吗?”宋云问道。
“不一定……这个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是你把那三个人枪杀了吗?”宋云忍不住问。
“虽然我把枪口对准了他们,可我并不知道是不是我杀死了他们。”
宋云困惑极了,而军医中校却从嘴角浮起了一个神秘的微笑,不屑地叮嘱那个E国士兵道:
“喂,说清楚一些!”
“好的。被下令执行枪决的枪手虽然是五个人,但是里面只有两把枪装了子弹,其余的都是没有子弹的空枪。这些子弹都是那些指挥官在隐蔽的情况下背着我们这些枪手装上的,我们五个人,谁也不知道自己手上的枪里究竟有没有装上子弹。
“对我们而言,上战场后与敌人拼杀是在情理之中的,如果你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死你。并且在那种性命攸关的时候,不仅可以毫不在意地枪杀敌人,而且会感到兴奋、刺激的快感。
“但是,要我们去打死被绑着无抵抗能力的人,是一件惨不忍睹的事。为了解除枪手的怯懦和良心上的不安,指挥官便私下里装了子弹,让我们拿着不明底细的枪支去杀人。
“我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所用的枪支究竟有没有子弹,所以……不过,在我们五个人中,第一个开枪的士兵手里的枪是装了子弹的。指挥官下令“发射”时,他瞄准了目标,扣动扳机,但是,那是绝对不会射中的。”
“那是为什么?”宋云开口问。
“因为那士兵只是瞄准了俘虏头顶上方的位置。”
此时,宋云和诸葛健才明白为什么诸葛芸的头发粘在了砖墙上。
“为什么要这样做?”诸葛健纳闷地问道。
“指挥官说为了让他们在临死之际感受死亡的恐惧……”
“你们E国人为什么如此残忍?简直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你们简直是心狠手黑的刽子手。就是这些人下了命令,子弹才射入了诸葛芸的胸膛……”
宋云不禁恨恨地想着。
“子弹从那对老夫妻的头顶上飞掠而过时,他们脸色苍白,脑袋低垂,他们要么是害怕死去而昏倒,要么就是受了子弹的惊吓。
“接下来,指挥官下了第二次命令,让四位枪手瞄准那个男人的心脏,扣动扳机,老人的头立即垂下来,胸口上血流如注。
“下一个该到那个老女人了。可在两次发射之中,只有一颗子弹,而我们都不知道这颗子弹装在什么人的枪里,所以我不知道那老夫妇是否都被我打死了,或者我只杀了其中一个,也许我没有杀死他们中的任何一人……”
“原来如此!那么,你是否杀死诸葛芸还不能确定喽?”宋云急切地问。
“诸葛芸?那位年轻漂亮的女人吗?她没有死。”
“啊,你说她没有死?”
宋云和诸葛健不约而同地叫喊出声。
这确实是一段重要的告白,同时也是出人意料的证言。“快,快说呀!”
宋云非常紧张地拉住那士兵的衣领,使劲地晃着。“好……好……我说,我喘不上气来,请松开我好吗?”
情难自控的宋云松开了他。
那士兵用手背擦擦泪水,扭扭脖子,才用嘶哑、呜咽的声音说道:
“那个年轻夫人没有被枪杀,可是……”
“可是如何……你说呀!”宋云催他快说。
“我不知她被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被带走了?被带到哪里去了?喂快点说……”
宋云激动异常,他吼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