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兰把钱放好,关好门出来,去柴房拿了镰刀背篼,把小豆子送到老太太家,去了牛背山割草。
刚到老陈的草棚前,精神焕发的老陈就叫住了她:“小林,等会儿我就要回家了。”
林兰也替他高兴:“恭喜陈叔,贺喜陈叔!”
老陈冲她鞠了一躬:“小林,谢谢你!”
林兰急忙躲开:“陈叔,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好,不提了。”老陈从上衣兜取下一只钢笔,递给林兰:“小林,这只笔跟随我三十多年了,送给你留个纪念。”
林兰笑着接过:“陈叔,以后有空来这里玩。”
老陈笑着点头:“好!”
林兰看到何向华、刘国志和几个干部模样的人朝这边走来:“陈叔,我走了,接你的人来了。”
老陈微笑着点头道:“再见。”
“再见!”
林兰背着背篼到了山脚,回头见一群人簇拥着老陈往机耕道走去,觉得他总算熬到了苦尽甘来的那天。
吴淑芬走了林兰忙了许多,中午回家煮好饭,又去接小豆子。幸好有老太太帮她剪胡豆,烧火。
想到明天是星期天,林兰炸的兰花豆有点多,尿素袋装的满满当当的。
她提着袋子,笑嘻嘻的对老太太说道:“三叔婆,您就不要回去做饭了,就在这和我一起吃,还能帮我做饭。”
老太太白了她一眼:“就知道使唤老婆子。”
小豆子抱着她胳膊:“太婆,在我家吃,您一个人吃饭不香。”
老太太乐呵呵的看着他:“乖乖,太婆在你家把你家的嘎嘎吃完了,你就没得吃了。”
小豆子趴在她耳边,小小声:“不怕,我帮妈妈剪胡豆赚钱买。”
老太太笑着点头:“好,太婆给你做饭去。”
林兰摸摸小豆子的小脸:“三叔婆,我走了!”
“去吧!”老太太笑道。
林兰提着袋子到了桉树林,发现今天的人有点多。走进林子见周小红已经开卖,李向阳还是蹲在老位置。
她刚拿出供人品尝的兰花豆袋子,就有个老顾客来买了几袋。生意接二连三的上门,林兰忙得不可开交,可她右眼皮也是不停的跳着。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林兰心里有些不安左右看了一眼,没发现有人站在田坎上一脸嫉妒的看着她。
张亚珍看着那个喜笑颜开,忙着找钱的女人,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一下,再看,觉得那如花般绽放的笑容是那么的刺眼。
她的脸乌云密布,嫉恨让她的两眼像淬了毒,转身飞快的朝车辆厂那边走去。
林兰快速将一张十块的和两张五块的藏进裤腰暗袋里,看了一下袋子里面,还有十几袋兰花豆。
接着又有两人来买了几袋,她心里正在高兴,忽然发现几个联防队的朝这边跑来。
“快跑!”她吼了一声,提着袋子朝南面林子窜去。
周小红和李向阳在她前面跑得飞快。
大伙儿身后传来一阵阵呼喝声:“不准跑站住、站住……”
林兰听着呼喝声,恨不得一下再长两条腿,忍不住哀叹:眼皮跳果然没好事!
眼看就要跑出桉树林,再往前就是机耕道了,胜利在望,她心里一阵欢喜。
转眼就体会到乐极生悲的滋味,被凸起的树根绊了一下:“妈呀!”
林兰直扑下地和大地亲密接触,手里的袋子飞了出去,秀挺的鼻子也差点被大地搓扁。
她连道倒霉,觉得从来这儿后,倒霉事儿就没断过。为啥人家重生就是福星高照,她却是霉星附体。
一双军用胶鞋出现在她眼前,林兰听到有人轻笑道:“跑啊!咋不跑了!”
林兰抬头,看到一个竹竿男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脸嘚瑟,手里还提着她的尿素袋子。
“呵呵!”她干笑两声:“同志,我不想跑的,自然反应不受控制!”
林兰说罢忍痛爬起来准备说好话讨饶,抬头就看到李向阳也被联防队的带过来了,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老油条了。”李向阳看着她,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
接着又有三个小贩被逮了回来,几人求爷爷告奶奶的说着好话。
林兰也作揖哀求:“同志,家里实在没办法了,出来找几个零用钱,宽容一次,以后再也不敢了。”
瘦高个看了她一眼,没有做声。
眼皮上有颗大黑痣的小个子男人,不停打躬作揖:“同志,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还有生病的老娘,没办法只能出来做点小买卖,赚两个买药钱……”
“李武,”瘦高个瞪着他:“你上次说你老婆嫌你八十岁老娘瘫在床上跑了,这次咋又变了。”
李武哭丧着脸:“同志!我老婆跑了娃儿还在的啊!”
林兰看着李武眼皮上的黑痣忽上忽下,差点笑出了声。
大伙儿跟着联防队,出了桉树林朝巷道那边走去。
联防队的把他们带到车辆厂,家属区的一栋院子前,联防队就在前面的院子。
瘦高个将他们带进一间宽大的办公室,坐到办公桌前,拿起搪瓷缸揭开盖子喝了一口,抬眼看着几人:“所有的物品收缴,罚款五元。”
李向阳笑着从兜里摸出一包香烟,恭敬的递上一只,赔笑道:“同志我们错了,认罚!”
瘦高个拍开他递过去的烟,正色道:“少来,赶紧交了罚款走人。”
几人老老实实的交了罚款,拿了收据走人。
大伙儿从联防队出来,都有些沮丧。
李向阳看了一眼林,对周小红几个说道:“几块钱的罚款,咱们就当少赚的,都回吧!”
李武点点头:“是啊!幸好快收摊了才来,不然亏的更多。”
周小红皱眉道:“好久没来查过了,今天为啥来了?是不是有人举报咱们?”
林兰想起自己眼皮跳,觉得可能是她带累了他们:“生意正好的时候,我眼皮跳个不停,我猜是有人举报我了!”
李向阳看了几人一眼,温声道:“哪有的事,我眼皮还跳了几天嘞!”
李武几个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冻死个人的李屠夫也会安慰人啊!
周小红笑道:“林兰,向阳说得对,这么久了也该查一次了。你可别往身上揽责任!”
“是啊!”薛贵笑着挥手:“回吧!我东西还藏在菜地里,回去拿着早点收工。”
几人点点头,东xZ在桉树林的,去桉树林拿藏着的东西。
东西被没收的,回家置办家什去了。
林兰闷头往回走,快到家门口时,忽然看到张亚珍的围墙那像是有个人,一下就缩回去了。
她停下了脚步,想到张亚珍也去桉树林那边卖过东西,还有她对自己的态度:“躲在院墙后偷窥,典型的做贼心虚。今天徐队长他们来,肯定和这女人有关。”
她自言自语着,站在门口看着张亚珍等着她再次从院墙露头。
果然过了几秒钟,张亚珍的头果然又伸了出来。
林兰冲她笑了,笑容灿烂,眼神却冰冷:“我这个人,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这是第一次,我记下来了。”
张亚珍看到林兰的笑容,想起孙秀华被她打成那样,脸色刷的一下变青,缩回去蹲在高凳上,喃喃低语:“她咋晓得是我举报的她?”
身材矮瘦的熊建军扛着锄头进了院子,见她像个偷鸡贼似的蹲在那里:“几十岁的人了,弄根板凳蹲在那干啥?”
张亚珍跳下高凳:“没干啥!”
一个鼻子有点塌的姑娘从灶房走了出来,看着熊建军:“爸,妈今天背着菜和鸡蛋去桉树林卖,一样都没卖,像狗撵似的跑回来了。”
熊建军虎着脸:“燕子,大姑娘了,这样说你妈人家要笑你的。”
张亚珍上前一步,她额头上敲了一下:“死丫头,有这样说你妈的啊!”
熊燕不满的看着她:“我又没说错,你跑回来把鸡蛋都颠坏了两个,鸡蛋都煎给伟成吃了,我和熊慧连鸡蛋壳都没见到,你重男轻女。”
“牙尖嘴利的丫头。”张亚珍呵斥着扬手打她。
熊燕躲到熊建军身后,做了个鬼脸:“哈哈!打不到!”拉着熊建军告状。“爸,妈煎了鸡蛋就端着凳子趴在围墙上,不晓得在看哪个!”
“妈在看隔壁的林妖精,还说要割了她的狐狸尾巴。”一个六七岁的小胖墩手里拿着根红芍站到灶房门口,得意洋洋的说道。
张亚珍急忙去捂儿子的嘴:“你小声一点,等会儿别人听到了。”
熊燕小声道:“爸,妈还去桉树林卖东卖……”
“啪!”张亚珍一巴掌打在她脑门上:“就你话多,还不赶紧帮你姐摆饭去。”
“你重男轻女!”熊燕吼了一句,捂着脑袋去了灶房。
熊建军好声好气的劝道:“亚珍,各人过各人的日子,你招惹她干啥?那婆娘不是好惹的,连大队长都要让她三分。”
张亚珍撇了撇嘴,盯着他:“我说,你是不是看上隔壁那小寡妇了?”
“我的先人,”熊建军大惊失色:“你不要乱说,你想小寡妇拿刀砍我啊?”
张亚珍指着他鼻子:“你要敢做对不起老娘的事,不用小寡妇砍,老娘先拿刀阉了你。”
熊建军赔笑道:“我哪敢啊!”
张亚珍嗤声:“量你也不敢。”
这时熊伟成跑到门口:“妈,二姐说你是母老虎,爸是耙耳朵!”
“死丫头!”张亚珍抽了一根细斑竹条子冲进了灶房。
熊燕从灶房窜了出来,哭嚎着跑到熊建军身后:“爸、爸,妈要打死人了。”
熊建军呵呵笑道:“细条子打不死的,让她打两下消消气。”
“爸,我不理你了。”熊燕哭嚎着冲进了房间。
张亚珍看着傻笑的熊建军气就不打一处来,指着他鼻子:“你惯她,惯得她像隔壁小寡妇,好吃懒做你就舒心了。”
熊建军见她这样说女儿,不高兴了:“看你那泼妇样,哪有当妈的这样说自家姑娘的?”
张亚珍气得拍着两腿,喊了起来:“你个龟儿子,嫌我是泼妇,你咋不去找那狐狸精啊!你养得起吗你!”
“你、你、我懒得理你。”熊建军气得转身进了房间,嘭!一声把门摔上。
张亚珍想起林兰那阴森一笑,心里的邪火就突突往外冒:“没卵用的东西,嫁给你,老娘倒了八辈子霉!”
“嫁!”熊建军在房间里,瓮声瓮气道:“你嫁妆在哪?我都不好意说你,你还好意思说的出口。”
张亚珍哭喊着冲进了房间:“龟儿子,老娘和你拼了……”
嫁妆就是她心头一根刺,就因为娘家拿了熊家八十八的彩礼,一样陪嫁都没置办,进门就被老虔婆搓磨,还说二流子娶的老婆都比她强,铺笼帐被样样齐全。
熊建军彻底火了,抓住她对着她手膀子就是几下:“成天东家长李家短,早知道你是这样的多嘴婆,老子打光棍都不要你。”
张亚珍毫不示弱:“当初是哪个杂种舔着脸,三天两头去我家做舔狗,赖在老娘家不走。”
熊家上演了全武行。
熊、林两家隔了一块自留地,中间还隔了一条路和两道围墙,林兰也不知道张家已经打起来了。
进屋见老太太已经把饭做好了,林兰炒了菜,笑眯眯的把饭菜端到桌上,“难怪老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有您在我回来就吃现成。”
“老婆子白吃白喝有啥不好。”老太太乐道。忽然见她裤子上沾满了泥,“你身上咋这么脏?”
小豆子也跑过来看着她:“妈妈,你摔跤了啊?”